弄了那麼大動靜,簽約竟然流產了。

在現場時,人們主要覺得震撼,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整個狀態還是懵的。

等到回去後,才開始靜下來思考,越思考越迷糊,越覺得事情不簡單。

喬亦峰就是這樣的心緒變化,在鎮裡的時候既懵逼又震驚,還摻雜著憤怒,因首都人的倨傲而憤怒。

經過一路上的冷靜,等到回了縣委書記辦公室,他的眉頭已經皺成了疙瘩。

疑點太多了。

首先就是,嫌疑手機怎會出現在章建河的櫃子裡?

喬亦峰不相信章建河有那麼陰狠。

以他對章建河的認識,那就是一個有小聰明的泥腿子,充其量略顯狡黠而已。

假如說章建河給同僚使個小絆子,這個喬亦峰信。

但要說章建河擄人妻女,以逼良為娼威脅,甚至慫恿猥瑣他人母親,喬亦峰實在和章建河聯絡不起來。

可手機又是怎麼回事?

從動機和受益來看,尤其再結合故意拖延的事實,徐搏嫌疑最大。

可及第鎮綜合樓裡有監控,而且還是大白天,徐搏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鎮長室?

要說徐搏狡猾,這倒是事實;但要說他有這樣的身手,喬亦峰實在無法相信。

更何況檔案櫃鑰匙還鎖在另一個抽屜中,抽屜鑰匙也一直在章建河身上,而且抽屜和櫃子又沒任何損壞,徐搏怎麼可能做到這些?

除此之外還能有誰?還有“樑上大俠”或“賽時遷”不成?顯然不可能。

那就只能是章建河了。

可章建河當時悲痛欲絕、痛不欲生的樣子歷歷在目,根本不像裝的呀。

上次董平案的時候,好多人都堅信是章建河指使,自己甚至也懷疑過,可到頭來不是冤枉的嗎?

這次也有可能呀。

喬亦峰想到這裡,不由得心頭一動,又想起了龐興亮案。當時章建河也有很大嫌疑涉案,最終也證明子虛烏有。

為什麼及第鎮的破事總扯上章建河,最終又沒事呢?

莫非章建河城府太深,自己也參不透?

還是徐搏太的陰比?

“媽的,凡是涉及及第鎮的,就沒一件好事,老子除了被動就是丟人,這次還被當做了嫌疑人,真他媽氣死了。”

喬亦峰想了大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反而越想越亂,氣得罵了髒話。

堂堂的縣委代書記都迷糊,更何況基層公務員和普通老百姓了。

但普通老百姓疑惑時,往往不是悶頭思考,而是扎堆談論或是肆意打聽。

一時之間,關於簽約流產一事,被衍生出多個版本,嫌疑人也被劃定了多個。有人更是毫不避諱地向鎮幹部打聽,上來就講直白的話:

“是徐搏還是章建河?”

“他倆誰最壞?”

“是不鎮裡還有同夥?”

公務員們畢竟吃公家飯,也受過相關職業教育,一時不便回答,只得啟動了拒接或來電轉駁設定。本來好多人想要直接關機的,可又擔心被首都那幾人誤會,只能採用這種掩耳盜鈴的辦法。

同樣是普通百姓,種植戶就和其他村民不一樣了。

他們同樣也八卦,但更關心自身收益,更擔心枸杞產業的未來。

本以為盼來了大財主,不承想到頭來是個天大的騙局,不但沒達成任何合作,還搭進去了鎮長,鎮黨委書記看著也懸。

在這些種植戶中,確實有人替徐搏擔心,但更多人則憂心自己的命運。

假如徐搏真栽在這事上,或是因此事調走,枸杞的明天在哪裡?會有明天嗎?

就為了種枸杞,不但搭上了田地和力氣,前期投入也不少,未來至少兩三年見收益,自己能熬過去嗎?還有當官的管這事嗎?真他媽愁死了。

不行,這事是鎮裡讓弄的,就得找鎮裡。

趁著徐搏還在,必須要個靠譜說法。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種植戶便開始找鎮裡。

剛開始規模還不大,也大多隻找職能部門打聽,問得也比較溫和。

可隨著時間推移,仍舊沒有得到準確回應,種植戶心裡越發沒底,便開始找當官的,話也說得越來越重。

本來因為鎮長被抓,鎮裡已經人心惶惶,現在再被種植戶這麼擾攘,公務員們心也更亂了。

“你們先別過來,我會向領導反映的,到時一定給你們滿意答覆,好不好?”

柏纖纖一大早就接到種植戶電話,只好簡短安撫後,立即去向書記彙報。

自發生那天的事以後,柏纖纖還是第一次來書記室。

兩人連著幾天沒接觸,自然不是柏纖纖擔心被徐搏牽連,只是不願打擾他。柏纖纖完全信得過徐搏,正因如此才更不願添亂,而是試圖捋清其中利害。

今天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這才過來的。

“貴人不登三寶殿呀。哪陣香風把你吹來了?”徐搏上來便開玩笑。

柏纖纖卻沒嬉笑的心情,神情凝重地到了近前:“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有種植戶打來電話,說要直接找你,聽那語氣,不見結果誓不罷休。而且他們已經來過好多次,前幾次都是我好言安撫,我在他們面前已經沒什麼威信了。只怕他們到你這也要鬧騰,你得早想對策呀。”

“什麼對策?”徐搏反問。

柏纖纖沒好氣地說:“還能是什麼對策?枸杞產業的明天在哪裡?誰家會收購他們的產品?你徐大書記還管不管他們?能不能管他們?”

“當然管呀,我又沒說不管。自然會有企業收購,這個不需他們擔心,他們只需管好枸杞便可。”徐搏說得輕描淡寫。

柏纖纖氣笑了:“得他們相信才行。別說是他們了,以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換做我是他們,心裡也沒底,也必須要個準確結果才行。”

“不是說過好多次了嗎,枸杞出果還早呢,到時自會有人收購。牛奶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

“你,你就拿這話對付,他們非把你屋子拆子不可。”

“怎麼可能呢?種植戶都是很講理的。”

“賴得管你,真是氣死了。”

面對徐搏的滾刀肉作派,柏纖纖實在無語,乾脆氣呼呼地轉身走了。

望著關上的屋門,徐搏臉上的嬉笑迅速散去,繼而也無比沉重起來。

是啊,怎麼安撫他們呢?

忽然,徐搏豎起了耳朵。

陣陣吵鬧傳了進來,好像是柏纖纖被人圍住了。

“幹什麼?”徐搏騰身而起,一把開啟屋門,想要去給柏纖纖解圍。

柏纖纖本來正攔著,嘴裡不停解釋著:“徐書記真的不在,我敲過門了。”

可當徐搏一開門,眼尖的種植戶立刻發現了他。

“那不是徐書記嗎?”

隨著一身呼喝,種植戶繞過柏纖纖,直奔徐搏而去。

柏纖纖努力收住踉蹌的身子,轉頭望去,頓時欲哭無淚,忍不住埋怨:“你出來顯什麼呀?一會兒可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