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經過了最初的身體檢測,打了兩支針劑。一針用於處理暗傷,一針用於安撫精神。

隨後他進行了一番洗漱,颳去了鬍子。因為太久沒有用剃鬚刀,甚至刮出了兩道血痕。作為一個主刀醫生,他都為自己臉紅。

捯飭了一番,換上生活專員準備的新衣服,他也做好了給家裡打電話的準備。

專員自無不可,出去打電話做了安排之後,拎著一隻碩大的黑色箱子就走進了房間。

當她開啟箱子,展現出其中形形色色的化妝品的時候,秦放都驚呆了。

尤其是她擠了兩種類似乳液的東西在手上充分揉搓之後、就要往他臉上抹的時候,更是下意識做出了躲閃。

“這……有必要嗎?”

於向晚停頓了一下,平靜說道:“不強制,但有必要,除非你想要用這張蒼白的老樹皮面貌直接見家人。我是沒意見,看你。”

秦放想了想,是這個道理。

青山街區絕大部分時間都是陰雲密佈,少有陽光,所以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粗糙就別說了,每天疲於奔命,面對著各色各樣恐怖的鬼怪,怎麼可能有時間、有精力考慮到護膚的問題。

如此想著,他也不再抗拒,任由對方在他臉上塗抹。

“我們服務過不少通關者,有一套相對成熟的方案流程,就跟你們在鬼怪世界的經驗一樣,都是總結出來的。”

“當然了,主要還是看你自己的意願。除了個別的硬性規定,你們的許可權很高。特別是生活相關的方面,基本可以做到有求必應。”

秦放閉著眼睛,任由對方施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盤桓他心中的那個問題:“那個青山街區的影像,到現在也沒有消失嗎?”

於向晚手上動作不停,“不清楚,那不是我的工作範疇。等打完電話、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你應該還會見到龍鱗,到時候你直接問他就是了。”

“這個……你們對龍鱗大人都不帶尊稱的嗎?”

“那是在外頭,你待久了就知道了,他也就是個肺不好、還不聽話、自己偷偷摸摸躲起來抽菸的中年人而已,自制力差得一比吊糟。”

秦放當時冷汗就下來了。

合適嗎?這樣說華國實力第一的龍鱗大人合適嗎?真是什麼詞兒都敢往上捅啊!

十分鐘後,化妝結束。秦放對著鏡子照了照,嘖嘖稱奇。

人家這是真有手藝啊,他的膚色變得正常了很多,而且像耳後、脖子和雙手這樣的地方也照顧到了。

“謝謝,很自然。”

“當然,我們都是經過專業培訓的。”

帶著忐忑的心情又等待了大概二十來分鐘,於向晚給出訊號,說可以接通電話了。

秦放坐在書桌前,不安地挫動著雙手。很快,電話接通,只是畫面有些奇怪,好像照著桌子一角。

“叔叔阿姨,你們放心在裡頭聊,我們在外頭守著,沒事的哈。”

聽得關門聲音,然後鏡頭一陣晃動,當秦放眼前出現父母的臉龐時,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準備好的說辭全都忘到了九霄雲外。

“放放……你還好嗎?”

只是一句話,母親的眼淚就流了下來。秦放眼睛酸澀得厲害,但硬挺著擠出了一個笑容,“老爸,老媽,我挺好的。”

說著話他站起身來,在鏡頭前面轉了一圈,重新坐回來後繼續說道:“看看,兒子這一點事兒也沒有,現在在國家的基地裡頭。”

“龍鱗大人你們知道吧,就擱這兒呢,今天我還見著了他,挺好相處的。”

“以後呢我就是國家的人了,也算是有了編制,安安穩穩。就是還要過一陣子才能回家,老爸老媽你們別擔心哈。”

……

秦放絮絮叨叨說了半晌,情緒從這些話語中一點點釋放。

“不著急的放放,給國家做貢獻嘛,別給爸媽丟人,好好配合領導。”

他母親已經泣不成聲,這時候都是父親在說話。

“放心吧老爸,絕不給您二老丟人。”

時間到了,匆匆告別之後,看著切斷訊號的手機,秦放沉默不語。忍了這許久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

學醫,五年又三年,再進了醫院摸爬滾打,已至中年。正是要為家庭做貢獻的年紀,結果進入了鬼怪世界,生死不知,一晃就是一年半。可想而知,父母在這段時間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雖然已經刻意做過打扮,但想來時間倉促,那稀疏的頭髮、眼角的皺紋,又怎麼可能完全遮掩。

於向晚沒有打擾對方,既沒有相勸也沒有遞上一張紙巾,任由對方發洩情緒。

事實上,就連這通電話都有設計。有什麼不能提前安排好的,非要等接通了電話那邊的工作人員才說那樣的話,為什麼?

是保護,當然也是牽制。

過了許久,秦放哭花了妝,拿那卸妝棉一邊胡嚕著臉龐,一邊訕訕說道:“見笑了。”

於向晚還是保持著她一貫的面無表情:“怎麼會,這是人之常情。不過你放心,就像我們在科普資料中所說,所有的試煉者親屬都會得到官方妥善的保護和關懷。”

“何況無論初心,你們都是在異界殊死拼搏的人,是為我們華國負重前行的人。英雄之名,當之無愧。你不用害羞,你就是英雄。”

這話說得秦放都臉紅了,“是……是這樣嗎?”

“當然,我從不說假話,也不喜歡誇張。你要願意的話,我以後可以不叫你的名字,就管你叫英雄,或者帶上名字,叫英雄秦放。”

“我看就沒有這個不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