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小巷中,皎潔月光無法觸及,似是剛下過一場傾盆大雨,地上積水密集,牆上爬滿了散發濃郁黴味的青苔。
夜空中,不時有幾隻烏鴉疾馳而過,它們划起積水漣漪,一陣步伐慌亂的腳步聲緊隨其後,頃刻間,鴉群四散。
“我靠!有毛病吧?別追啦!”男人沾滿汗水的碎髮隨著身體的晃動幅度飄動著。
他跑一段距離就往後看一次,慌裡忙慌的神色,與這死寂地帶極為不符。
在靳深洋的身後,一群灰狼紅著眼,狂奔追逐,眼見就差幾米距離了,只需其中一隻猛撲上來,便可狩獵成功。
但它們並沒有在這大好時機採取任何措施,它們好像很喜歡這種追逐獵物時腎上腺素為它們帶來的激奮感。
可是它們不累,靳深洋卻早已接近虛脫,他只能不顧腳下障礙,連滾帶爬地逃離這個鬼地方。
已然汗流浹背的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閃身躲進一個拐角處,藏在陰影裡,捂住嘴鼻,儘量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
只見那幾匹灰狼橫衝直撞地向前無腦狂奔,絲毫未察覺目標已經消失無蹤。
靳深洋悄悄探出半個腦袋,往外面觀望一圈,發現已經沒有可以給自己造成危險因素的生物後,馬不停蹄地循著來時路,遠離了這個錯綜複雜的巷子中。
一條沒有車水馬龍的安靜街道上,靳深洋縮著脖子,下意識搓了搓手臂,緩步走著,掃過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不自禁一陣膽顫。
這是一個夢裡的世界,是一個真實到,親臨疼痛與疲憊的世界。這是靳深洋對此作出的評價,至少他剛開始是這麼認為的。
一個普普通通的計算機系大三生,上完最後一節課回到家後,便疲憊地直接躺在了床上睡著了。
在本還美好的睡夢中,突然被某種不可抗力席捲了整個夢境,無數雙手生生將他推進旋渦之中。
然後,他便來到了這個寂寥空蕩的世界,碰到的第一個生息之物,即是方才那群灰狼,第二就是那些被嚇跑的烏鴉了。
“該不會是哪個有潔癖的神看我不洗澡就跑上床睡覺,才把我拉到這裡來懲罰我吧?大可不必啊……”他的聲音已經有了些微顫抖,警惕著四周隨時會衝撞出來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遠,只是感覺到光線好像不似先前那般陰暗了,有了些其它顏色的光芒。
直到看見一家亮堂著暖光燈的首飾店後,他終於停了下來。
相較於這一路的陰冷,這一片暖色倒是為他增添了幾分夢境的虛幻感。
他猶豫著進入了這家敞開著大門的首飾店,掃了一眼裡面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疑惑愈加深刻。
放置在玻璃櫃臺上的,不僅有首飾,還有幾包麵包,包裝很簡單,只寫了麵包的名字,配料表、認證標識等一概沒有。
他驚訝之餘,鎮定住自己激動的情緒,眼帶希冀,抬起頭朝緊閉的後門處輕喊了一聲:“請問有人在嗎?”
回應他的不是人聲,而是接連的物品墜落聲。
這一連串的響動驚得靳深洋拔腿就跑,方才的經歷讓他很難放下戒備去探究後間裡到底有什麼。
靳深洋站在門外躊躇不安,不知道該怎麼辦,緊張地偷瞄著裡面的動靜。
後門被一雙沾滿灰塵的手開啟了,出來的男人好像遇到了什麼糟心事,一臉煩躁地拍乾淨衣服上的灰,一抬頭,靳深洋尷尬的模樣驅散了一些他的躁鬱情緒。
“你……不是NPC吧?”男人的手依舊握在門把手上,做好了隨時關門防禦的準備。
靳深洋不蠢,一眼就看透了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只是對方的話讓他不解:“什麼意思?NPC?我不是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做個夢還醒不來了呢?”
聽到這句話,男人又仔細觀察了靳深洋一番,見他比自己剛來時還要疑惑的樣子,才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連忙走出店,為自己目前見到的第一個人類而感到慶幸:“太好了!我還以為這兒就我一個人,幸好有人做伴,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靳深洋也同他一樣,甚至於點頭哈腰了起來,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顯然,男人也有點不適應。
他撓撓頭,退後一步,隔出一個安全距離,官方地做起了自我介紹:“我叫周殷雲,27歲了,你呢?”
“靳深洋,我還是大學生呢!21了……對了,你剛剛在裡面做什麼?我好像聽到了有東西倒了的聲音。”靳深洋好奇地繞過他,視線放在半開的後門上。
周殷雲突然有些羞赧起來,說話的音量驟然降低:“也沒什麼,就是……我剛剛不小心殺了只狼,看看能不能吃,畢竟我現在實在是太餓了。”
靳深洋愣了一下,轉瞬間便對他燃起了崇拜火苗:“你竟然能徒手殺了一匹狼?太厲害了吧!我可是被它們追得滿街跑呢,差點被它們給吃了!”
這句話的帽子太高,嚇得周殷雲連連擺手,跟他解釋:“不是不是!我是找了工具的,我都餓成什麼樣了,哪有那麼大力氣捶死一匹狼啊?”
他們一邊交談著,一邊結伴重新回到了首飾店內,周殷雲小心翼翼地帶他進入後間裡,輕輕關上門。
第一個來到這個世界的,是周殷雲。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裡存活的第二天後得下的結論。
如今總算是有了難兄難弟,說不高興是不可能的,況且他們第一次便相談甚歡,更是解了一個人的寂寞之苦。
後間與外面的裝潢簡直是天差地別。如果前面是皇宮,那麼這裡面,便是貧民窟。
不說東西少之又少,還都是破舊不堪的,彷彿都不是一個世紀裡的產物,而這扇後門,則是時間穿梭線。
那匹被擊殺的灰狼放在了較為乾淨的地上,脖子處有一道很明顯的刀痕。
到處都堆著木箱子,有幾個還倒在了地上,這些也許就是剛剛聲音的來源。
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麼,想必周殷雲也不敢貿然開啟,不然過去幾天了,也不可能這麼完好無損,一點沒有被破開的痕跡。
這樣的場景與靳深洋內心的想象形成巨大反差,導致他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差感,笑容牽強:“首先,我澄清一下,我並沒有少爺病!我只是想說……這玩意兒真是人待的地方?還有這味道……嘔……”
靳深洋緊緊捏住鼻子,揮手試圖揮散那股撲面而來的腐臭味。
這種味道,他清楚自己不該熟悉的,但就是第一次聞到,心裡便有了底。
“這個腐臭味……你別告訴我只是一匹狼身上散發出來的,我可不信啊!”
周殷雲對此稍顯無措,但還是長嘆一聲走到了幾個結滿蜘蛛網的木箱子前,俯身往被木箱子圍著的中間那塊地伸出手,掀開了一張紙張般薄透的白布,僅僅半秒的時間,腐臭味迅速上升了幾個檔次。
在這角落之處,是一具駭人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