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頭斷裂,滾落在青允眼前。

他定定地盯著對面站著的宮尚角,牙已狠狠咬起來,“你果然非等閒之輩。”

那日他有意試探這人的武功,但一點內力都沒探到,那時他便有些懷疑。

帶著一隊訓練有素、裝甲齊全的侍衛,怎麼可能只是個普通商人?

宮尚角也懶得掩飾了,他伸開掌,手心沾上的槍頭碎屑掉落下來。

“你來我歸月島,究竟意欲何為!”青允怒火沖天,攥緊拳頭朝宮尚角揮去,宮尚角將上官淺摟在懷裡,左手抬起,不退不進,站在原地將氣勢洶洶的拳頭擋住。

“島主,我的來意,一開始便說了。”宮尚角稍一用力,便將他的拳頭硬壓回去,兩人鷹眼對熊瞳,目光的敵對之意比拳上的攻擊更猛烈。

上官淺本來被那小孩撒的藥粉燻得頭暈,這會兒兩人打起來,讓她的意識也清醒了些,她拉住宮尚角的袖子,“公子,你們做什麼?”

她搖搖頭,示意宮尚角別動武,“島主,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青允見她清醒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夫人,別留在這種人身邊!”

“什麼?…誒?”還未等上官淺理清怎麼回事,她的腰又被宮尚角用力撈回去,她整個人就這樣被兩邊拉住。

宮尚角徹底動了怒,本就帶著殺氣的眼眸寒意更甚,他旋掌將青允打退,“滾開!”

他使的力氣大,運的功也罕見,青允沒招架住,握著被打麻的手連連後退。

青允輕抽了口氣,凝神瞪著不遠處的宮尚角。

宮尚角明顯生氣得厲害,一臉寒霜,脖上額前都冒起青筋,剛打過他的手掌還繃著,看起來隨時能再給他來一掌。

上官淺一臉茫然地被縛在宮尚角的臂彎裡,她剛抬了抬臉,又被他的黑袖擋住。

宮尚角低沉冷漠的聲音在她發頂響起:“再過來,就殺了你。”

青允將他把上官淺束在懷裡的樣子盡收眼底,妹妹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哥哥,我肯定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夫妻哪有說男女授受不親的?”

“你沒注意,她只在我們面前喊他夫君,我方才半夢半醒時,聽見她喊的都是公子!”

“那男的不僅看著唬人,行事也蠻橫霸道,那女人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惹到他,他就將她拉扯著出去了!我在話本上看過,這種男人最可怕,他們打女人的!”

妹妹說的話一句一句砸進青允心裡,剛才見到上官淺臉上的紅印和流著的眼淚,這會兒又見宮尚角嘴裡帶著“殺”字,便更加確信妹妹所言為真。

多虧他出來跟著,多虧他及時看到!

或許今天他能救她於水火,她這樣美好的女子,怎麼能將一生賠給這種人?

“誰殺誰,還不一定!”青允甩了甩髮麻的手掌,他自十五歲開始守島,與盜敵不知道鬥過多少回,早練了一身好武功,不見得他會比宮尚角差!

即使不是為了上官淺,為了歸月島他也要跟其拼個高低!

宮尚角根本沒心情跟他打,他低了低眸,問懷裡的人:“難受得厲害嗎?我很快解決。”

他將上官淺放開,推她到身後,拳剛握上還未動,手背就被她溫熱的手心覆上,她疑惑的臉冒出來,“解決什麼?”

點了脖上的穴位後,她便不再流淚了,但兩道明顯的淚痕還掛在她眼尾,看起來頗像剛被欺負完,她繞過宮尚角,面對著青允歉意地抿抿唇。

“島主,一場誤會,不要動武。”

青允聽見她這樣說,心又更鬱悶了,他皺著眉頭喊:“夫人!你何苦為他找藉口!你不要怕,等我贏了他,便放你自由!”

宮尚角氣極反笑,他呵了一聲:“放她自由?你算什麼東西?”

這一句歧義驟生,青允咬著牙哼回去:“我不算什麼,你更不算東西!”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上官淺頭更暈,她乾脆扶起額往後倒,宮尚角和青允都立馬動了身,但還是宮尚角將她接住,他抬眼兇狠地朝青允橫去一眼,後把她抱起來。

上官淺本是裝暈,卻不知怎的真暈了,待她再醒來時,天色已晚。

榻旁坐著宮尚角,燭光映在臉上,並沒有讓他看起來柔和,反而有些冷峻地過分,看著臉色十分不善。

“公子?”她坐起來,歪著頭看他,“那島主不是壞人,你知道的。”

這幾日的相處,可以看得出來青允心性正直單純,按理來說,宮尚角應該能察覺到的。

宮尚角聞言與她對視,“你可看清楚了,是誰先動的手。”

上官淺嘆了口氣,去握他的手,“公子知他定是誤會,怎麼還真動氣了?既知他年紀小,是個毛頭小子…”

宮尚角冷著張臉不說話,他當然知道。

“他挑釁我,我也要忍?他當著我的面拉你的手,我也要忍?他把我當欺辱妻小的惡夫,作英雄救美之態,我也要忍?”

他在她面前早已做自已,喜怒哀樂也不再藏著,這會兒心裡不舒服,也盡數說了出來。

這三連問把上官淺弄得愣了愣,她看著他好一會兒,才低頭藏了藏笑。

“淺淺的意思是,公子大人有大量…”

宮尚角簌地站起身,他閉了閉眼,不想再聽似的,轉身朝屋外走去。

“公子…”上官淺在後邊喊他,但他頭一次沒有停住腳步。

上官淺又嘆了聲,下榻將鞋襪穿上,還沒出門又碰上青允。

“夫人,你醒了。”他手裡提著個大食盒,“我給你煮了些…”

上官淺探身看他身後,沒有人,她才擺擺手,“多謝島主好意,我不餓。”

青允被拒絕也沒有洩氣,只是撓了撓頭,答了聲好,又問她去哪。

“我夫君方才出去了,你可碰到他?”

青允的臉一沉,“沒看到。”

上官淺便微微一笑,欲繞過他出去。青允抿著唇忍了忍,還是攔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對不起,我有些事情實在想不明白,不知你能不能回答我?”

上官淺停住,她能猜到他想問什麼,便點頭,示意他問。

“為什麼他這樣對你,你還要死心塌地哄著他跟著他?”

像是憋悶已久,他的問題如洪潮般湧來:“他有什麼值得你這樣痴心?”

“為人丈夫,卻總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態待人,他哪裡把你當妻子?”

他說到最後,都像是委屈了他自已似的,聲音悶悶:“你,沒必要委屈求全。”

上官淺默默聽完他這番話,也正了正神色,認真地回答他:“島主,你所猜想的一切,都是反的。”

“反的?”青允愣愣地問。

上官淺抿起一個溫婉的笑,“我與他,從無委屈求全之說。”

“可是,他為人霸道,打殺之詞總掛在嘴上,我雖不知你們到底是何人,但我總覺得不會是普通人,他會武,性格又這樣差,當真不會刁難你?”

上官淺搖搖頭,“你誤會了。他只是看著兇些,其實性情柔和,我與他成婚之後,都是他照顧我。”

她似乎想起什麼,臉上浮起輕柔的笑,青允卻看著心裡發悶,“你們成婚很久了嗎?”

上官淺點點頭,“許久了。我們還有兩個孩子…”

“什麼?”青允下意識喊了聲,又窘迫地抿嘴。

連孩子都兩個了。

那他這是在做什麼?真丟人。

“可是,為什麼你會喚他公子呢,聽起來很生疏…我才誤會…”

上官淺也不知怎麼解釋,這個稱呼在他們之間已經不是最早的意思了,她想了想,回道:“緣之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