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尚角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面色慘白,呼吸輕緩的女人出神。
他的手輕輕包住她的,神情低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她醒來,會不會怪他。
她說心不在他身上了,應該是對他失望了吧。
掌中的手動了一下,宮尚角立馬抬起眼,微微俯身,緊張地喊她一句:“淺淺?”
上官淺眼角忽然落下幾滴淚,宮尚角有些心慌,他伸出手輕輕揩掉,這是夢魘了嗎?
幾個呼吸間,上官淺才緩緩睜開眼。
一睜眼,就是一張熟悉的臉,她日日夜夜看到的撫摸的一張臉。
她心底湧上一股委屈與後悸,抬起手就抱住他。
“公子。”
宮尚角的長眉心疼地低下來,又帶著一絲失而復得的欣喜,他毫不猶豫地回抱她,手掌輕輕撫了撫她的背。
“沒事了。”
上官淺臉頰貼在他胸口,決堤的淚浸溼了他的衣領。
宮尚角任她發洩地哭泣,他不出聲,只是更緊地抱住她。
哭了一會兒,她顫抖的肩膀終於平靜下來。
“我昨日不讓你走,並非是不信你。”宮尚角輕聲開口解釋,她哭成這樣,一定是因為昨天他的話傷了她的心。
“我只是怕你出去後,無鋒和其他對宮門虎視眈眈的家族門派盯上你。”他頓了頓,下巴埋進她的黑髮,“我不想你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傷。”
上官淺沒有說話,她望著窗外透進來的白光有些失神,片刻後,她從他懷裡坐起。
宮尚角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她,猶豫了一下,他輕呼一口氣,緩緩道:“你若不願意留在這,至少,”他移開視線,繼續道:“把傷養好再走。”
她看著他的神情,心底泛起波瀾。
昨日她真的以為,宮尚角對她沒有一絲真情。
她今天還留在宮門,是因為宮尚角吧?不知道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
無量流火應該已經被拿回去了,不論如何,宮尚角說的確實很有道理,點竹未死,她又叛出無鋒,如果再離開宮門,她難以保全性命。
為了報仇,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
上官淺沒有再說什麼,她微微一笑,渾身散發著一股虛弱的美。
宮尚角看著她出神,好像真的越來越喜歡她了。
“多謝公子。”她抬手輕輕摟住他的脖頸,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宮尚角被她這一吻定住,心裡有些驚喜。
她原諒他了。
他嘴角微勾,染上笑意,他回親了她的唇角,眉眼柔和,“先喝藥吧。”
金復正要通報云為衫來訪,卻撞上兩人親密,他嚇得趕緊退出好幾步,忙轉身回去,拒絕了云為衫的探望。
云為衫眸色平靜,她聞言輕聲問道:“為何?上官姑娘生我的氣了嗎?”
沒等金復回答,宮遠徵從她身旁越過,他在階上站住,轉身俯視她,“你不是被軟禁了嗎?宮子羽又把你放出來了?”
云為衫反水後,宮門長老讓她待在羽宮為宮門祈福贖罪,說是軟禁,其實早已沒有什麼限制,羽宮的下人已經將她當成真正的執刃夫人。
云為衫瞥了一眼眼前的少年,沒有爭辯。
自從知道她是無鋒,宮遠徵就對她更加厭惡,即使她昨日已經為宮子羽背叛無鋒,但他一時還是難以接受她曾是無鋒的身份。
見她不答話,他也懶得再說,轉身欲走,沒想到金復又攔住了他。
“金復!你什麼意思?”宮遠徵被他這樣一攔,有些丟面子,云為衫還在身後看著,他的臉紅了起來。
金復馬上低頭行禮,“對不起,徵公子,您現在不能進去。”
宮遠徵不明所以,他想起上次金復也是在長階下攔住他,原因是…
他氣得哼笑了一聲,“上官淺醒了是吧?我哥在她身邊對嗎?”
金復語氣艱澀,他遲疑地答了個是。
“我就要進去!”宮遠徵心裡有些逆反,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不能讓他看見的!
“遠徵。”宮尚角已經從房裡出來,他輕輕關上房門,抬步走過來,瞥了一眼生氣的弟弟,問道:“吵什麼?”
宮遠徵又不想說了,哥哥來了他炸起的毛就被順了一半。但嘴還是不高興地撇著。
“哥,上官淺還有一副藥要喝,我給她帶來了。”
宮尚角點了點頭,抬手拍拍他的肩,溫聲道:“去吧。”
宮遠徵扯出一個笑,欲走的時候還斜眼看了金復一眼,眼刀划過去,金復只能受下。
攔也不行,不攔也不行。
推開上官淺的房門,她正倚坐著休息,見他來了,又露出常見的笑容,同他打招呼:“沒想到遠徵弟弟也會來看我。”
宮遠徵將藥包放下,交叉起胳膊,睨了她一眼。
“你想什麼呢?我只是替我哥送藥,你是死是活,我才懶得管。”
宮遠徵一向毒舌,上官淺低頭笑了一下,沒放在心上。
見她不惱,他心裡有些奇怪的彆扭,他走上前,在珠簾前站住,好奇地問她:“你究竟,給我哥灌了什麼迷魂藥?讓我哥變得如此在乎你,連你是無鋒都沒關係了。”
這種問題也只有他這種小孩才問得出來。
上官淺起了逗他的心思,她抬起纖纖玉手,緩慢地在自己臉頰滑下,白皙剔透的指腹輕輕擦過耳後,又在脖頸掠過,停在她藏在衣領裡的鎖骨上。
她的聲音忽然像帶了蜜,甜膩膩的:“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你哥。”
“問他為什麼這麼在乎我,這麼迷戀我,這麼,”她抬起桃花眼,隔著珠簾與他對視,“愛我。”
宮遠徵的怒氣是很容易被挑起的,只要是關於他哥的,他都容易失控。
“你閉嘴!”他的長眉憤怒地斜起,胳膊放開,情緒有些激動地口不擇言:“你以為我哥真的愛你?別做夢了,他救你,只不過是因為你有宮門子嗣!”
上官淺的動作停了下來,她面無波瀾地看著他,宮遠徵以為自己贏了,嘴角揚起,“你當真以為,你一個曾經是無鋒的人,他會這麼容易接受你?”
上官淺看著他一會兒,沒有出聲。宮遠徵心情大好,這麼多次與她拌嘴,終於能有一次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你是漂亮,但我哥說過,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險,我哥不會輕易被你的漂亮迷惑。”他得意地看了一眼上官淺,心情舒暢,轉身欲走。
上官淺卻在他身後幽幽出聲:“不會被迷惑?你不如問問他,為什麼我會懷上他的孩子?”
她的眼神變得曖昧,氣音痴纏:“還是弟弟你不懂,孩子如何來的?”
“要不要我告訴你一些細節?”
宮遠徵簡直要氣炸,他轉身瞪著她,卻憋不出回懟她的話,她說的是對的,哥哥如果不愛她,那為何要與她…
他耳根都被憋紅,最後只是罵出一句:“不知羞恥!”便跑出門了。
上官淺看著他的背影,笑意更深。
小孩子的話,聽聽就算了。宮尚角這種人,愛是裝不出來的,他現在對她與剛開始對她,變化不是一星半點。
她順了順垂在前胸的長髮,心想,看來留在宮門,還是有些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