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兵刃相接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怕被發現,使了輕功去了後山。

無量流火還沒拿。

一路上空無一人,上官淺猜到這應該是他們商討的計劃結果。

聽說無量流火的圖紙刻在一塊玄鐵上,玄鐵對儲藏環境要求甚高,想來他們如何計劃,都不會偏離原地方太多,不是花宮,就是雪宮。

腹中忽然隱隱作痛,她不得不慢下腳步。

她肚子裡還有孩子,這樣劇烈地運功,想必有些影響。

她眉頭皺了皺,花宮不知道是哪個魍去了,如果戰鬥還沒結束,她現在出現,也許會被傷到。

思慮片刻,她決定先找個地方藏起來。

“記住,無論對上誰,都不可戀戰。”宮尚角的叮囑在花公子耳邊響起,他看著面前的悲旭,輕笑一聲,“小瞧你的對手,不是一個好習慣。”

言畢,他後退一步,手中機關按下,悲旭腳下四周迅速升起堅硬的石牆,將他團團圍住,但悲旭不以為然地嘲笑了他一下,“你就這點把戲?”

悲旭抽出手中的劍,在空中劃了幾刀,劍氣將石牆輕易切碎。

花公子知道自己打不過他,腰中掏出另一個火藥劑,還沒來得及點上,脖子就被大力掐住了。

“真是夠了,你們宮門簡直徒有其表。早知如此脆弱,無鋒還用得著等上十年?”

“派你這種爛泥一樣的小角色出來,是宮門無人了嗎?”

爛泥。他父親總說他爛泥扶不上牆。花公子的喉嚨受到強烈的擠壓,他快要窒息了。

他掙扎著笑出聲,手指在暗中費力地叩著身下的石板。

“我讓你看看,爛泥是怎麼打敗你的。”

悲旭右臂一痛,花公子用力地將匕首插進他肉裡,眼神帶著殺氣,口中念起碎詞。

忽然,地縫爬上一波波火蟻,以極快的速度爬進他的衣服,鑽進他的血肉。

悲旭掐著他脖子的手鬆了力,他立馬扔出點好的火藥劑,用盡全力抬腿踹他一腳,自己向後倒去,他的背撞到了隱藏的開關,身後石板升起,他滾下去。

石板合上的最後一刻,他看見一個火人在燃燒。

角宮殿前,宮遠徵被偷襲,一隻手的手筋被挑斷,宮尚角怒氣聚於拳間,他握緊手中的重刀,向寒衣客擊去,寒衣客武器中的隕鐵吸附住他的刀,前者囂張一笑:“宮尚角,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是要輸給我。”

宮尚角凌厲的眼睛盯向他,嘴角扯起,“你笑得太早了。”

言罷,他抬起左拳,充盈的內力瘋狂運轉,凝聚在掌間,他狠厲出拳,赤手將他擊出數十米。

寒衣客的反應很快,卻也沒擋住這一擊,他吐出一口血,興奮地笑起來。

他正欲說些刺激宮尚角的話,齒間的血還沒幹,又被宮尚角迎胸一刀擊出新的黑血。

宮尚角冰冷刺骨的眼像要將他凍穿,手中的重刀更加用力旋轉,他胸口的血肉被攪得稀巴爛,寒衣客第一次感覺到痛苦,他的臉皺起,口中不斷湧出鮮血。

“寒衣客,下去給我娘和弟弟賠罪。”宮尚角站起,他的面上盡顯兇狠,靴子帶著一股力重重踩上,解恨地再添一擊。

宮門和無鋒的這場戰鬥,終於在夜裡告一段落。

上官淺從藏著的羽宮角落走出,觀察著四周。

剛才她在後山看到花宮地堡爆炸,花公子從密道滾了出來。

他手中並無無量流火的蹤跡。

而雪重子身上似乎也沒有。

宮子羽他們到底把無量流火放到哪裡了。

宮子羽臥室前的庭院突然傳來打鬥聲,上官淺輕輕一躍,藏在對面的的屋頂上。

宮喚羽露出了真面目,他運功時瞳孔發紅,顯然已經走火入魔。

云為衫被他一掌震開,她立劍欲插在地面穩住,卻不受控制地後退,劍刃與地面擦出火花,她一掌運功撐在地面,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哥,回頭是岸。”

宮喚羽聽見宮尚角的這聲哥,也沒有被喚醒,他嘴角緩緩扯起邪笑。“宮尚角,從小到大,你處處比我厲害,三域試煉你也贏了我,是不是很得意?”

宮尚角眉頭皺起,盯著他擺出的奇異招式。

“不過,我還是有東西贏過你的。”他嘴角的笑更大,“你的夫人,上官淺,背叛你了。”

“她說,她本來就要嫁給我的。”

“如今,我今非昔比,你也不是我的對手了。”

宮尚角脖間青筋凸顯,他舉起重刀,橫空向他劈去。

上官淺緊盯著面前的局勢,正欲不再觀戰時,宮喚羽身上掉下來一塊玄鐵。

是無量流火。

原來宮喚羽也利用了她,他早就拿走無量流火了。

上官淺的反應極快,她飛出袖中的器繩,將無量流火吸附住,當著宮尚角和宮喚羽的面拿走了無量流火。

被他看見了。

但來不及了,她管不了那麼多。

宮尚角的輕功比她好得多,沒過多久,一道高大的黑影擋在了她面前。

宮尚角緩緩轉過身,眼皮抬起,眸中波瀾隱隱,他看著她,問道:“跑哪裡去。”

月光下她的臉精緻可愛,眼下滿是粉紅,她的嘴角升起淡淡的笑意,“公子不都知道了嗎?為何還要問我。”

宮尚角臉色情緒不明,他看著她,眉頭緊蹙。

上官淺擊出短刃,他輕鬆躲過,手中重刀橫起,在快要碰到她的短刃時,忽地收了幾分力,但她還是被震出幾米,她的短刃撞上厚牆,借力穩住身體。

沒等她反應,宮尚角的重刀又迎面襲來,這次擊在她臉側,他橫過刀背,壓在她的短刃上。上官淺被壓得不停後退,她用手按住短刃,眼中控制不住地湧上淚水。

她不知道宮尚角的武功到底有多好,只是這逼退她的動作,都顯得如此簡單。

她打不過他,就不能放她一馬嗎。

宮尚角的刀換了方向,從她頭頂越過,她仰頭彎腰,躲了過去,卻在身體向前時,又被他轉了一圈的刀刃擋住去路。

刀風吹起她鬢邊垂下的兩縷青絲。

宮尚角低眉看著她,她的眼裡有淚,帶著不可置信和絲絲縷縷的自嘲。

上官淺哭慣了,眼淚生理性地掉下來,她心臟隱隱抽動,美麗的雙眸在月色下楚楚動人,宮尚角看著她這樣,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與他同床共枕時,因為覺得他誤會她而委屈掉淚。

現在,也是這樣嗎?

“那宮喚羽騙我說合作,卻是想要獨吞無量流火。而公子與我夫妻一場,竟也對我毫不留情。”

他們騙我就算了,宮尚角,你也對我沒有一點點猶豫嗎?

宮尚角的刀背隔著空隙定在她肩上,他聽著她這一番傷心的話,心中升起不忍。

他早知她是無鋒,卻覺得她是被迫為其賣命,這些日子與她相處,他不相信她對他沒有感情。她的徘徊不定,也許只是因為半月之蠅威脅性命,因為時常孤身而不敢輕易相信旁人,他知道的,所以他跟她說明一切,不要擔憂,相信他。

不要留在無鋒了,相信他,留在他身邊。

他與她相伴這麼多個日夜,聽過她的心為他跳動過那麼多次,他覺得,她一定與他一樣。只要等他處理好一切,他可以保護她,他們可以重新來過。

但她的目標,居然是無量流火。

宮尚角的下頜繃得很緊,他的劍眉皺得更深。“你為何,要奪取無量流火?”

“公子,我的心已不在無鋒了。”見宮尚角臉色複雜,她太懂他在想什麼,於是溫聲辯解,句句誠懇。

“奪取無量流火,只是因為我想復仇。我沒有騙你,我確是孤山派遺孤。”

“點竹騙我說我是她徒弟,讓我為她賣命,兩年前我曾下毒毒殺過點竹,只不過失敗了。”

“我只好繼續為無鋒效力,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殺掉點竹,報仇雪恨。”

“如今,無量流火在我手裡,”上官淺眼眶中盈滿淚水,她微微走近半步,“我可以殺掉點竹,消滅無鋒。”

“我已經全盤托出,公子,可否放我一馬?”

宮尚角面色似乎有些鬆動,他的唇抿起,眼睫垂下,片刻後,才緩緩出聲:“交出無量流火,我就放你走。”

無量流火本是為了鎮壓後山異化之人而存在的,其威力連他都不可小覷。

她若使用,必死無疑。

上官淺的表情徹底失望,她如此誠懇,毫無保留地將一切告訴他,他卻還是不信。

“消滅無鋒,對宮門也有好處,公子為何不願意?”

宮尚角再次看進她眼睛,一字一句不容逆轉:“無量流火,絕不能流於江湖。”

他長睫忍不住微顫,“你背叛無鋒,離開宮門,身上若還帶著無量流火,必遭戕害。”

“若是我執意要走呢?”

宮尚角的眼底湧上悲意,他低眼藏住,刀刃換了方向,挪近她脖頸的面板。

上官淺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刀刃面向她,驀然間,她輕輕哼笑一聲。

她緩緩靠近他的刀刃,宮尚角見狀,難得地慌了一下,他微側過手中的刀,偏離她的面板。

她的腳步沒停,嫩若柔夷的手覆上他握著刀柄的手,輕輕一推,刀就完全移開了。

上官淺身上的香味靠近,她靠近他的耳朵,他微微俯身,溫暖的氣息撲進他的耳廓。

“宮尚角,我懷了宮門骨肉了。”

放我走吧。

他的眼微微瞪大,薄唇張開,卻說不出話。

他從前就想過,他們會有孩子。

趁宮尚角沉浸在驚詫之中,她緩緩後退,他什麼動作也沒有,她下定決心,轉身跑向密道。

“上官淺!”宮尚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語調帶著挽留,帶著不捨。

為什麼不留下來。為什麼不相信他可以幫她,可以保護她。

為什麼有了他的孩子,卻離開他。

上官淺聞聲停下,她沒有回頭,臉上早已落滿淚水,她盯著前方的密道,紅唇微抖:“公子,我心已不在無鋒,”她頓了頓,眼眶又掉下幾顆淚珠,“也不在宮門了。”

“就此別過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向密道,短刃按上隱藏的開關,石門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