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挑撥與隔閡與陰影

週末過得飛快，一下子到了星期天下午。

這兩天倒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只是今天早上來了幾位親戚來嘮嗑，不過那也與我無關，他們是來找大人們嘮嗑。

“樂樂，放手……”我扶額，現在是下午四點鐘左右，正是我準備去學校的時候，再不出發就要遲到，在我推車出門的時候，卻被妹妹攔下了去路。

“嗚……我不放……”田樂拉著我腳踏車車尾不停的哭，她力氣不大，只要我一使勁就能擺脫她，但她的哭聲成功的讓我停下了動作。

“樂樂，哥哥要去學校……”這小朋友從中午吃完飯後就一直粘著我，現在連上學都不讓我上。

“……哇，不去學校……哥哥不要去學校。”她聽到學校後像受了刺激一般，哭得更大聲了，手怎麼都也不肯放開車尾。

“樂樂乖，等哥放假回來給你買糖……”我摸了摸兜裡的幾十塊，當然，早上從明嬸手裡拿到的賣酒錢可不止是這幾十塊，只是多的像往常一樣，存起來而已。

我年紀還小辦不了存摺，但明嬸可以啊，她幫我辦了一張存摺，把大金額存了起來，留一些散錢給我平常零用。

“我不要糖……我要哥哥，哥哥不走……不去學校……”說著說著，她整個小身體都抱著車軲轆抽泣起來。

“好好好，不走不走，哥哥不走，不去學校了，樂樂不哭哈。”我把車子停好，蹲在她面前揉著她的腦袋討好說道。

“嗚……嗚……嗚……”田樂聽到我的回答後放開了車子，撲到我懷裡，抱著我一直哭個不停。

我抱著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柔聲說道：“不怕，哥哥在，來，告訴哥哥，他們跟你說了什麼。”

“他們說，你去學校了就不會回來了，也不要樂樂了，所以哥哥不要去學校了好不好？”樂樂抽泣著斷斷續續說的話讓我火冒三丈，同時也驗證了我的猜想，他們又開始作妖了。

“樂樂放心，哥哥不會不要你的。”我柔聲安慰著樂樂，我也明白，他們為何總是阻撓我上學。

因為我的成績好，對比之下，他們孩子的成績倒成了反面教材。但如果我的成績不好，我怕是連被阻撓的機會都沒有了，估計會被直接遺棄吧。

只是，以前不讓我上學說是為了省錢我能理解。可初中，這學費，是我自己掙來的啊。

就算村裡有那些初中沒上就出去打工的孩子，可那也是長的結結實實，高高壯壯的，我這身板這模樣，沒有老闆敢招收啊。

“哥哥，你不要去學校了好不好？”心有點痛，樂樂也很不滿意我說的話，我要欺騙她說我不去了之後再溜走嗎？我不想，這樣的話以後她會說我是個騙子。

“我……”我該給樂樂一個安心的承諾嗎？可我是真的想去學校，因為只有在學校我才感覺到我還活著，為了去學校，我付出了那麼多，現在真的要放棄嗎？

我不明白，我上學連學費都不用他們出，他們還是不願意我去學校，而讓我留在這裡等死嗎？這讓我想起了三年前聚餐時，他們在我面前說的話。

“喲，浩子又拿獎狀了呀？真厲害，以後肯定能上大學。”這是某位親戚在我面前，說的一句讚美的話。

可惜被他的兒子我的表哥，很不樂意的拆了他的臺：“唉？爸，你之前在我們面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呀？”

或許是在我的陰影下活了太久太久，這表哥聽不得我的一點點好，就算看到了他父親給他使的眼色，他也當作沒看到，繼續說道：“你之前不是說他是個病秧子，就算讀書再厲害也沒個屁用，兩杯黃土也就這幾年的事兒。還上學？簡直浪費錢。還說要是我是這個樣，你早就把我給掐死了。”表哥說完這些話，得意洋洋的看著我，而忽略了身旁眾人呆滯的反應，估計他正在為打擊到我而且感到高興呢。

其他親戚面面相覷，場面頓時寂靜，或許表哥把大夥的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吧。

因為啊，我自己曾經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是後來我很不甘心，所以才那麼努力的證明自己。

看吶，我也還是很有用的呀，所以不要輕易把我放棄好嗎？只是我沒想到的是，正是因為我的太過於努力，而顯得他們孩子的調皮，讓他們失了面子，從而對我更加的唾棄。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了？快跟你表弟道歉。”親戚急眼了，伸手就要打表哥。

表哥也是平常被寵慣了，突然捱了這麼一巴掌也是不服，跳上了凳子與他父親對著叫板道：“就是上次你喝醉的時候，就算你沒有直接說出來，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其實說實話，聽到他們說的這些話，我沒有什麼感覺，我聽過太多太多已經麻木了。

就現在來說，我對他們這場父子大戰更感興趣。

“還有之前，你們偷偷約舅舅出來，勸他們不要再管這病秧子直接丟了，讓他自生自滅。外公外婆他們也是很贊成的呀。那田浩，是個連他爺爺奶奶都不要的外人。而你現在居然為了這麼一個外人打我？我要回去告訴爺爺奶奶，讓他們把你丟了，不要你這個爸爸。”表哥所說的舅舅應該就是我的父親了吧，因為我的叔叔還沒有結婚。他的媽媽是我爸的姐，而他口中的外公外婆就是我的爺爺奶奶。

別人的爺爺奶奶寵孫子寵上天，而我的卻想著把我丟棄，真是鮮明諷刺的對比。

“碰”的一聲，表哥被他的父親一腳踹倒在地，他父親拿起腳上的拖鞋對著表哥的嘴就是一頓抽，估計下手也挺狠的，我都看到表哥的嘴流血了。

眾人這時才從驚嚇中反應過來拉開姑父，抱起被嚇得哇哇大哭的表哥。

“浩子，別聽你表哥的胡言亂語，他最近動畫片看多了，魔怔了。”姑父滿臉尷尬的對著我說道，那麼大一個秘密公之於眾，能不尷尬？

但是眾人才想起被遺忘的我，也正是這場鬧劇的源頭。

“魔怔？趙得志，你是不想過了是嗎？”趙得志正是我姑父的名字，姑媽抱著表哥氣憤地叫著他。

“閉嘴！”姑父也是生氣了，大聲呵斥姑媽，姑媽頓時愣神了，接著就和表哥一起哭了起來。

“小浩，你別聽你表哥胡說。”一個親戚出來和場子。

“小浩，你會長命百歲的。”長命百歲？估計也就這兩年了。

……

大家紛紛說了一大堆好話，彷彿這才是他們的想法。

我倒也不怪他們有這種想法，畢竟我家裡不窮，倒也不富。平常的開支估計有五分之一是用來給我買藥了。

“沒事兒，表哥只是動畫片看多了，魔怔了。”我微笑著說道，彷彿那些話對我一點影響都沒有。

本來以為今天可以開大餐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估計現在他們也吃不下去了吧。

我用手揉了揉肚子，為了做今天這麼一頓飯，我可是一大早的就被叫起床，去幫忙殺雞宰鴨的，早餐都沒吃就去菜地摘菜。

“是，你是沒事了，可憐我家雲狄被你害慘了。浩子呀，不是姑媽說你，你現在這副模樣活著有什麼意思？要是我，早就自己跳河死了算了。”嘖，真是兒有娘相，表哥會現在這個樣子，跟姑媽有很大的關係。

本來鬧哄哄的場面又頓時安靜下來，表哥的哭聲在此刻格外的刺耳。

自殺嗎？我有過啊。

我環視眾人，冷漠與疏離的面孔，剛才的關切似乎只是錯覺。

我的目光落在了我的父親身上，從這場鬧劇開始，他就沒有出過聲。父親，他是個老實人。母親從來都是以父親為主，此刻正抱著我的小妹在父親身旁低泣。爺爺奶奶？算了吧，對他們來說，子女比我這孫子來的好。

這就是事實，我自嘲一笑。

其他小輩，早就被這詭異的氣氛嚇得不敢出聲。

“哇！”我的視線落在田樂身上，才幾歲的她估計被我的目光嚇得夠嗆，也跟著哭了起來。

“血，哥哥，血……”田樂哭著要從母親身上下來，被母親緊緊地抱著。

“噗……”我捂著嘴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嘴裡滿是腥甜，鮮血透過手指縫流出，最後實在是捂不住了，我放開了手，鮮血大口大口的吐出。

後來，是李醫生告訴我，當時我的身體也沒什麼大礙，只是因為沒有吃早餐，胃出血了，看著恐怖而已，只要好好調養就能養回來。

那天她剛好給我去送藥，把我送到醫院，當時，親戚他們全部亂了手腳。

亂了手腳嗎？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