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度了蜜月回來,帶了不少特產,又要送沒發完的喜糖。
出去培訓期間,謝淮軒和何京幫她暫代了工作,回來之後,自然是要請班子所有領導一起吃個飯的。
駱梓青為此,本來都安排了時間出來的,誰知道,臨時被叫去市裡開會。
臨下班的時候,駱梓青同朱宇打了個招呼道,“時間就不改了,我會盡快趕過來。”
朱宇跟駱梓青關係很熟,他道,“怎麼能勞煩領導呢?不用了,就當局裡聚個餐。”
駱梓青卻堅持道,“要的,你就當我是來接老婆回家的。”
朱宇大笑道,“行,等你來。”
下了班,朱宇、謝淮軒、何京三個人分頭走,蘇漫提前已經過去了。
陸珉珉今天加班,看局裡局長副局長都不在,問盧文,“怎麼今天都出去開會了啊?”
盧文道,“會有那麼巧的事?吃飯去了唄。”
一直被排擠在外的陸珉珉和盧文,其實都心有怨氣。
陸珉珉道,“有些人出去培訓完回來,又度了個蜜月,日子真是舒服,活都我們幹,好處她拿。”
盧文道,“是啊,物件還是駱梓青,背靠大樹好乘涼,你以後,還是讓著她點吧。”
陸珉珉道,“駱梓青反正也不提拔我,到時候但凡蘇漫提拔,我就寫舉報信,舉報他任人唯親。”
盧文擺了擺手道,“你可算了吧,駱梓青馬上要轉政法書記了,這一轉,不分管幹部了,你舉報什麼?”
陸珉珉一愣,她說,“轉政法書記?”
盧文說,“是啊,兩年不到,副局都兩個崗位了,這次轉崗那是去扛炸藥包的,組織掛了號的,否則能動得這麼快?”
陸珉珉吃酸道,“看不出來這女人有什麼特殊才能,能夠拿下駱梓青啊?”
盧文心裡也不痛快,便道,“誰知道能不能長久,駱梓青這樣的,一看就是個花花公子,以前不是一堆小姑娘為他爭風吃醋麼?”
陸珉珉道,“這倒也是。”
這些背後的話,蘇漫自然當沒聽到,小範圍宴請了領導,也是答謝平日的關照。
駱梓青遲了兩個小時才到,發現他們居然沒有喝酒。
朱宇道,“心意領了,但你和小蘇都要備孕的嘛,你放心,小蘇這裡,我幫你照顧好。”
駱梓青舉著茶水,同朱宇碰杯,笑著說多謝。
朱宇和駱梓青二人私聊了一會兒,朱宇道,“那個活可不好乾,督導組照道理只入駐一個月的,那個案子一出,掛了牌了,這麼天天盯著,你能不搞點東西出來交差?馬上又搞隊伍整頓了,聽說這次是會壓指標的。”
駱梓青嘆了口氣道,“都是得罪人的活。”
朱宇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漫聽著,伸手在桌子下面,握了握駱梓青的手。
一頓飯吃得差不多了,蘇漫要出去買單,拿了手機往外走,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對方聲音很含混,問,“是蘇漫嗎?”
蘇漫皺眉,按了錄音,只是聽。
對方道,“你住在明江瑞庭16號1802室,車牌號是滬nuxxxx。”
蘇漫冷聲問,“你什麼事,說。”
對方惡狠狠地威脅道,“告訴你老公,別進來攪局,不然,弄死你全家!”
說完,掛了電話。
蘇漫買完了單,送走了朱宇等人,上了駱梓青的車,放了這段錄音給他聽。
駱梓青沉著臉聽完道,“後面可能是常態了,邱澤東上次去外面調閱檔案,出來的時候,車子就被一枚放氣釘紮了。後來有一天早上,他車頂上,被扔了一隻死貓。”
蘇漫聽完有些噁心。
她握著駱梓青的手道,“青哥,你放心去工作,我不怕的。”
駱梓青吻了吻她的額頭說,“漫漫,這陣子儘量減少外出,事情總會有突破的。”
蘇漫點了點頭。
手機又響了。
駱梓青示意她開擴音。
蘇漫開了擴音,對方是:您好,我這是xx房產公司的,您先前搖號——
蘇漫正要掛,駱梓青卻阻止了,讓她繼續放下去。
眼前的局面就像車窗外深沉的天空,烏雲層層疊疊地壓著天空,反射著深沉而壓抑的紅光。
人間的璀璨,難抵天幕的廣大。
一層層罩下來,不見清朗,只見鬼影曈曈。
蘇漫請完了局裡的領導吃飯,工作上的朋友自然也是要請的。
不過因為有了恐嚇電話的事,蘇漫這陣子很小心,所以延北街道也就約了叢珊和金素恩兩個人。
蘇漫看到叢珊的時候也吃了一驚,見她穿著孕婦裝,問她,“這麼快嗎?什麼時候有的?”
叢珊道,“是你不關心我,都三個月啦。不過先前我也沒公開,現在剛剛滿三個月,可以公開了。”
金素恩說,“這叫坐床喜,喜上加喜,雙喜臨門。”
蘇漫滿臉歡喜,她說,“等孩子出來,我要做她乾媽。”
叢珊說,“那當然沒問題啊。”
想著參加叢珊婚禮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轉眼叢珊就要做媽媽了,倒是真的快。
看著她散發出母性光環的樣子,蘇漫問,“你害怕嗎?生孩子麻不麻煩?”
叢珊說,“當然麻煩了,現在建卡,產檢什麼的都很麻煩,所以領導把素素調上來幫我。”
蘇漫看向金素恩,發現她也不一樣了,左手中指戴著一枚閃耀的戒指,蘇漫握著她的手問,“你也有好事?”
金素恩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道,“是的,不過喜酒我不打算辦了,我老公身份特殊,到時候也請你們吃飯。”
叢珊看向蘇漫,一臉懂的都懂的表情,笑容滿面。
想不到,短短半年多,居然是喜事接二連三。
三個人說著街道的一些軼事,叢珊問蘇漫道,“知道嗎?紀書記走了,胡主任要轉書記,潘書記也提任了,王雅楠要回來了,江北淮去北灣當副主任。”
蘇漫聽到紀子洲要走,便問,“紀書記去哪兒?”
金素恩道,“回公安去了,做第一副局長。”
蘇漫張了張嘴,一想就明白,應該是駱梓青的建議吧。
現在公安分局弄成這樣,沒個有魄力有手腕的人過去,後續很難處理。
蘇漫問,“潘書記是去政法委吧?”
叢珊點頭道,“是的,來走流程了。”
工作中的幫手的確很重要,駱梓青畢竟是做過組織部長的,雖然局勢複雜,但他倒是為自己全都謀劃好了。
蘇漫說,“王雅楠回來也不錯,聽巡察組的小夥伴說,司法局也很亂。”
叢珊道,“現在街道倒是風氣很好,紀書記把一切都理順了,也是該換個位置了,否則不利於他今後發展。”
金素恩道,“現在的胡主任人也很好,比你當時在的時候好多了。”
蘇漫笑道,“我現在在民政也很好。”
叢珊道,“你好我好大家好,我怎麼感覺是在和稀泥。”
三個人都笑了。
駱梓青的繼任者是從市裡部門下來的一位副書記,兩個人交接完畢,駱梓青就正式去政法委履新了。
孫儒林知道他的難處, 一天不落地把潘昇的程式走完,讓駱梓青過去能夠有個幫手。
駱梓青到崗之後第二天,就被督導組約談了。
而為期半年的政法隊伍教育整頓工作,也同步展開。
督導組掛牌的案件還沒有處理完,新的任務又下來了。
駱梓青接替了傅學敏,成為了全區同情榜第一名。
駱梓青剛一轉崗,胡清平就把新任的組織部長單煬叫去了。
沒幾天,蘇漫的提任程式就啟動了。
而駱梓青上任的第一件事,卻是整頓盤踞區內已久的一個擾亂房地產市場的黃牛團伙。
誰都沒想到,駱書記轉崗第一件事,居然拿這麼小一個案子說事兒。
然而,這番行動的時機,卻是剛好趕上國家出臺了更嚴的地產政策。
兩個人抽空去辦新房購置手續的時候,媒體大肆報道y區重拳出擊,整治地產市場亂象。
公安和街道部門,抓了個倒賣搖號資格的黃牛團伙,團伙和一些新樓盤的銷售中心工作人員勾結,販賣個人資訊,倒賣購房資格。
可以說,這項行動精準踩中了熱點。
駱梓青上任的這第一把火,倒是燒得很旺。
潘昇坐在他辦公室裡,兩個人聊起工作的時候,潘昇笑道,“領導,你這算是以權謀私嗎?是不是小蘇最近被這些黃牛騷擾得厲害?”
駱梓青笑了笑道,“先交個差給督導組那邊,至少讓他們知道,上任之後開始整治了,不然太被動。只是你要辛苦了,掃黑除惡你分管的。”
潘昇道,“什麼話,原來我自己法院出來的,都是熟人,公安麼,現在紀書記過去了,也好說話。”
駱梓青點了點頭。
正說著話,駱梓青聯絡員敲門進來說,金曉芹書記帶著江北淮來了。
駱梓青和潘昇連忙起身,同金曉芹打招呼。
金曉芹拍了拍潘昇的肩膀,說,“感謝梓青,為我輸送人才,感謝小潘,延北培養人才啊。”
江北淮提任去了北灣當副主任,但目前北灣的政法書記退休了,空了位置出來,金曉芹讓江北淮代管。
金曉芹道,“梓青啊,你這次夠意思,不過你的喜酒還沒請我喝,有點不夠意思。”
駱梓青道,“馬上,馬上。”
金曉芹道,“別馬上,定日子。”
潘昇道,“今晚?”
這時候,王雅楠由李伯甫陪著,推門進來了,看到一眾人,倒是一愣。
潘昇看到自己的繼任者,笑著同她握手道,“王書記好。”
王雅楠也連忙鞠躬,故意極其謙卑地握潘昇手道,“潘書記好,潘書記好,請多關照,請多關照。”
金曉芹道,“誒,我發現這一屋除了我和梓青,都是延北的人啊。”
幾個人都笑了,潘昇說,“不對,梓青也是延北的人,他是延北女婿。”
金曉芹這麼一想倒是,笑道,“是我不知趣,我先走了。”
李伯甫說,“我跟你一起。”
駱梓青笑著過來拉金曉芹,湊她耳邊說了幾句,金曉芹說,“行,聽你的,我不是一直由著你安排麼?”
駱梓青作揖道,“感謝金姐。”
駱梓青送了眾人,同蘇漫打電話說,要安排請潘昇等人吃飯,一方面算是二人結婚的答謝,另一方面也是恭賀潘昇和王雅楠履新。
駱梓青請人,一般都是小範圍。
蘇漫最近在走程式,自然只能請信得過的。
訂好了餐廳,選在外區,蘇漫提前跟朱宇報告了一下,下午從市民政局開完會,就直接先過去打點了。
蘇漫想著這陣子駱梓青太辛苦了,就把白酒收在茶水櫃裡,醒了點紅酒。
金曉芹來的時候,看到只有紅酒,就說,“小蘇,你們梓青請人吃飯,就喝紅的?”
蘇漫笑道,“金書記,我和他都在備孕呢。”
金曉芹開玩笑說,“你倒是體貼他,也行,等你家孩子百日宴的時候,我再灌他,喜酒都不請我們喝,你看看他,越來越有官架子了。”
蘇漫道,“那也是沒辦法,公公那邊有限制的嘛,今天這不是賠罪來了?”
金曉芹說,“他拿紅的賠罪,還不如不賠。”
這時候,駱梓青和李伯甫、潘昇一起來了,金曉芹指了指紅酒說,“你家小蘇說今天就拿這個賠罪,你說說看,這是你的一貫作風嗎?”
駱梓青笑著看向蘇漫問,“給她賠什麼罪呀?”
蘇漫抿嘴笑說,“沒有邀請金書記出席婚禮的重罪。”
金曉芹問,“是不是?不請我也就算了,連周書記也沒請。”
駱梓青道,“我可去周書記家登門解釋過了,帶著漫漫一起去的,狄主任家,我也去過了。”
金曉芹說,“算你還有點良心,但今天你就拿紅的敷衍我?敷衍我也就算了,小潘提任,伯甫等你等了那麼久,你就這點誠意?”
駱梓青說,“今天只帶了紅酒,下次,下次一定請你喝白的。”
正調侃著,王雅楠來了,手上提著兩瓶茅臺。
金曉芹大笑道,“這可真叫瞌睡遇到了枕頭,還是雅楠知情識趣。”
王雅楠說,“哪兒啊,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了,小蘇結婚都沒請我,今天還能放過她?”
蘇漫說,“我可備孕著呢!”
金曉芹說,“那不還有你家梓青嗎?”
潘昇找茶杯,又翻出了兩瓶茅臺。
金曉芹笑著指著蘇漫道,“好你個小蘇,跟著梓青學壞了,也會藏著掖著了。”
蘇漫靠在駱梓青身邊笑道,“怎麼會呢,我這不是留有餘地嘛。”
還沒等留有餘地的人反應過來,四瓶茅臺全都開了。
王雅楠道,“按瓶發。”
金曉芹道,“你這是在罰他還是自罰啊。”
一眾人大笑。
酒是開了,沒關係,還可以蓋上的。
人都到齊,駱梓青請眾人入座。
駱梓青雖然職位高,但在金曉芹面前,還得尊她一聲金姐。
金曉芹在區裡,資歷能力都是排的上號的。
有她和王雅楠這倆女人在,全場一臺戲倒是唱得好不熱鬧,沒有蘇漫這第三個女人什麼事。
蘇漫作為女主人,忙前忙後的催菜,遞酒,倒茶,換來了一個賢惠的名聲。
金曉芹看著進進出出的蘇漫說,“小蘇真好啊,如果我是男人,我也要娶她,多乖,你看看。”
潘昇和王雅楠也誇她,搞得蘇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伯甫說,“我看小蘇面熟。”
蘇漫想起當初為了那個被父母親戚棄養的小孩,拍著桌子讓李伯甫擔保的事兒,倒是沒好意思提。
王雅楠說,“她原來在延北工作,是潘書記手下,現在在民政局,馬上要是副局長啦。”
李伯甫連忙說年輕有為,還說蘇漫與駱梓青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實在般配。
駱梓青湊過來對蘇漫說,“其實伯甫人不錯。”
蘇漫抿著唇笑,也偷偷湊在他耳邊說,“我哪兒有那麼小心眼?”
駱梓青從善如流地點頭稱,“夫人最是大度了。”
席間話題自然要說起政法委的情況。
金曉芹舉著杯子道,“梓青,我要敬你,周書記得知你去政法委的時候,還特地給我打過電話問了情況,他很擔心你。”
駱梓青舉杯回敬後說,“當時也的確沒有人選了,孫書記找我談了一次,既然領導信任我,我當然得為組織分憂。”
兩個人喝了一杯。
金曉芹道,“孫書記是不錯的,看中的人就會幫,跟周書記很像。”
駱梓青點頭。
李伯甫舉起杯子說,“梓青書記,敬你。當時談話的時候,你還是組織部長,你當時就給我打過預防針。我來了才知道,這裡面居然這麼亂。日常工作問科室裡的人,都是一問三不知,以前都是嚴偉明說了算,其他幾個人都是嚴偉明的應聲蟲。現在一出事,自然沒人管事了,幸好你來了,我這一下子就感覺有盼頭了。”
駱梓青同李伯甫舉著杯子道,“當時也是權宜之計。”說了這話,他拍了拍潘昇的肩膀道,“其實伯甫書記更適合轉內部管理,細緻,嚴謹,認真,公正。潘昇業務強,具體一些政法業務上的事情,以後就交給他。下一階段,政法幹部教育整頓,要請伯甫書記您費心了。”
李伯甫喝了杯中的酒說,“應該的,梓青書記儘管吩咐。”
王雅楠用胳膊撞了撞蘇漫,蘇漫看向她,王雅楠對她擠擠眼道,“你男人這麼優秀,是不是心裡很美?”
蘇漫提起小茶杯,同她碰了一杯。
駱梓青真是有領導風度,他說話,讓人聽著舒服,中正誠懇,看準了人,就是用人不疑,也因此,才會得到這麼多人的支援和信任。
他最擅長的就是陽謀,該如何,就如何,攤在明面上,誰都挑不出錯來。
金曉芹問,“你們裡面那個綜治委副主任是不是也姓潘?”
駱梓青和潘昇對視一眼,駱梓青說,“是的,叫潘博明。”
金曉芹道,“我記得他以前是嚴偉明的人吧。”
駱梓青點了點頭。
金曉芹問,“這人怎麼沒事呢?”
駱梓青提著杯子,同金曉芹碰了杯道,“所以啊,姐,北灣那裡你都理順了,不像我,一切重頭開始。”
大家都知道駱梓青很難,都舉了杯來,安慰他。
駱梓青又一一敬酒,敬到潘昇,對他說了句,“讓你受累了。”
潘昇道,“領導你說的什麼話,你也幫了我,有困難一起面對,有事儘管吩咐。”
王雅楠道,“駱部長,我覺得你得敬漫漫,她才是你的大後方。”
駱梓青笑答,“是的。”
金曉芹道,“你倆得喝交杯酒。”
王雅楠起鬨說,“對對對,得交杯。”
駱梓青看向蘇漫,蘇漫面色酡紅,她舉著茶杯說,“那我以茶代酒。”
兩個人當眾喝了交杯酒。
兩個女人起鬨,李伯甫和潘昇笑著看。
彷彿是婚禮後未完的儀式,合巹酒一杯而下,彼此攜手,風雨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