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蒼生(46)
【快穿】人外反派對我俯首稱臣 引孤鴻 加書籤 章節報錯
三人再次對烏有噓寒問暖後,沈行其和謝聞仙先行離開,獨留宋立瓊一人在烏有床邊照料。
“師父,”烏有盯住宋立瓊的眼睛,目光灼灼地問,“你知道始生是如何進階到大乘的嗎?”
聽到他的話,宋立瓊嘆息了一聲,隨後轉身,將手中端著的藥羹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之上。
“我並不清楚,但是從他在西玄的佈置來說,大概,也只能是那個方式了。”
宋立瓊彎下腰,將手肘撐在烏有床邊,用手掌使勁抹了抹臉。烏有的視線被他的動作所吸引,此時才發現他看上去憔悴不堪,臉頰消瘦不少。
“你知道蒼朝嗎?”宋立瓊緩緩開口。
“在西玄和東靈兩兩割據之前,人間界擁有一個統一的王朝,名字為蒼。蒼朝的王族負責治理人間界,每隔百年便自行挑選有天賦的孩童送往修真界修行。”
“與現在不同,那時出身蒼國的孩童在修道有成後會自行返回蒼國,守護蒼國免遭邪修侵害。而各個仙門所派遣的任務也大都與除魔衛道有關,並不和現在一般只關注修真界大小事。”
蒼。
烏有在心中將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突然想起他在幾年前留的後手。那個不知擺渡了多久的蒼洄,在離開渡船之前口中所呼喊的,不正是大蒼嗎?
“師父,那麼是始生覆滅了蒼朝,奪走了蒼朝的氣運供自己所用?”烏有發問。
宋立瓊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是,也不是。”
“至少在明面上,是蒼朝最後一任的皇驕奢淫逸、濫用民力,導致了蒼朝民眾苦不堪言,修真者才應他們所求,將蒼朝覆滅的。”
“並且在這一整件事中,始生並沒有參與到任何環節的行動之中。”
“那位人皇前半生勵精圖治、體恤下民,到了晚年卻變得無比糊塗,殘暴不堪,前後差距之大,倒是讓人咋舌。但如果是始生在背後作為推手,那倒是說得通了。”
“只是……”宋立瓊略有些猶豫,“若真是他害的人,那麼即使他是大乘期也無法揹負數十萬人的因果。”
烏有垂目,淡淡道:“崇淳已死。”
宋立瓊瞳孔緊縮。
崇淳死了?
是了,他的確好久都未曾聽過崇淳的訊息了。雖然對他們這種境界的修士來說,閉關個幾十年是很正常的事,但崇淳不喜修煉,在晉升化神以後便日日尋歡作樂,設宴邀人,怎麼可能整整幾年都不曾露面。
宋立瓊細細想來,想到崇淳突然暴斃的父親,以及他一夜之間暴漲的修為,心下有了答案。
“這借運術乃邪術,是從前剿滅一邪修宗門時所得。那宗門崛起速度可謂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鼎盛時連一流宗門都要避其鋒芒,若他們一直不露馬腳,繼續發展到現在,恐怕能與太一平分秋色。”
“太一最先發現那宗門背後所做的勾當,這驚世駭俗的邪術自然而然由太一儲存,也就是由太一掌門始生儲存。當時元清門內人才青黃不接,遲遲培養不出年輕的化神修士,始生大抵就是是利用這一點,刻意將邪術透露出去,讓崇淳父子衝鋒在前,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無人能從始生手中搶奪到借運術,縱使宋立瓊再不願相信,他也不得不承認,太一的掌門為了一己私利屠殺了萬千生靈。
“師父,始生想要成仙,人間界的氣運不夠,他還想要修真界的。”
不得不說,如果始生並非站在他任務的對立面的話,烏有會想方設法地和他深入聊聊。畢竟一個對於獻祭一界人來重築仙路也絲毫感覺不到愧疚的人可不是哪個世界都能遇到,想必他的想法定會有趣無比。
“他就是修真界即將到來的浩劫。”烏有篤定。
是嗎?
好像說的通。屹立於修真界修為頂端之人,汲汲營營經營數年的野心家,以及一個毫無道德感的瘋子將要將整個世界都拖入泥潭。
這樣的危機足以稱得上浩劫了。
宋立瓊心裡泛起一陣輕微的難以察覺的懷疑,蟲子似的密密地啃食著他的心臟,讓他升起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
“師父,我查明的那件事一定要鬧大,鬧得越大越好,不能讓羅亮從中脫身。”
“元清門與太一相對立,如果元清門失勢,便越發沒有勢力能夠桎梏始生了。”宋立瓊皺眉,事關重大,他總忍不住一想再想。
這句話說完,他又試探性地說:“若是為了私怨,那麼……”
烏有清楚讀出了他話中未盡之意,抿了抿唇解釋道:“若元清門真的能夠制衡始生,那麼始生如何能夠將邪術傳至崇淳父子手中還不引人懷疑?在那段時間,他甚至還只是化神巔峰。”
“師父,始生的對手有我,有你,或許還有師妹、師弟,但絕對不包括元清門。元清門只是始生手中傀儡,一個看上去堅固實則四處漏風的鐵桶。”
宋立瓊一時怔然。烏有的分析的確有理有據,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就是這份清醒讓他意識到烏有著實沒有那麼簡單。以往親近的形象此時都如霧中看花,水鏡撈月,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
烏有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一字一句堅定說道:“師父,我限於天道,有時不得不隱瞞你,但我從未欺騙過你。”
“我可以同你立心魔誓,我從未對你說過半句虛言。”
烏有擅長拿捏表情,因此此時的他臉上滿是堅定,目光澄澈,恰如雪山之巔最為乾淨清澈的新雪,不染汙垢。這樣的他,無疑是無比可信的。
在宋立瓊眼中,此時烏有的神情與拜師時烏有的神情重合起來,恍惚間,烏有鏗鏘有力的聲音再次出現在他的耳邊。不過五年時間,當初那個只想著要勝過眾人的少年已經成長為擔當無數生靈的救世者了。
他變了,但也沒變。
宋立瓊細細端詳他一陣,躁動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短時間內發生了太多事,他被那些負面情緒所裹挾著做了很多反應。
凝心靜神,心思安寧,對比之前,宋立瓊頗有恍如隔世之感。
“若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宋立瓊將一旁的藥羹端起,將藥匙遞到烏有嘴邊,“小小年紀,不要將事情都扛在自己肩膀上。若只要你幹活,那要我們這種老傢伙幹什麼?”
烏有低頭喝藥,只留給宋立瓊一個乖順的後腦勺。宋立瓊忍不住,上手rua了一把。被大手籠罩著,烏有扭扭頭,進行一場無聲的抗議。
終年冰寒的天地罕見地出現了一抹橙色的陽光,驅散了洞府中冰冷的氣息。暖烘烘,烘得人心頭髮軟。
【獎勵任務進度5%,當前任務“發掘世界真相”進度已達80%】
烏有看著宋立瓊離開的背影,咧起了嘴角。
“好了001,該給我看看樂子了。”
他懶洋洋地躺在了床榻上,享受著眾人四散之後難得的獨處時光。社交能量告罄,剛好他的任務也告一段落,他可以休息休息了。
001應聲而動,在空中投了一個巨大的光屏。
烏有一手攬過001,一手往它嘴裡塞了個靈果,自己嘴中也被塞得滿滿當當。
這傢伙,當看電影嗎?
001口嫌體正直,心裡默默嫌棄,身體上卻將自己往他懷裡塞得更裡面了些,期待地看著光屏。
雖說烏有早就做好了看戲的準備,但001傳來的畫面還是有趣得出乎他的意料。
觥籌交錯,沈行其與西玄皇並肩坐於上座,九皇子和皇后坐於次座,而沈家眾人則依序坐於下座。其間,皇帝與沈家族長談論得倒是盡興,皇后也在一旁捂嘴玩笑,賓主盡歡。只是這場宴會的主人公並不如何投入,反倒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了點心不在焉的意味。
裴崢意識到,沈行其桌上的酒杯總是空得格外快。
宴盡,沈行其拒絕了侍從隨侍左右,一人沿著漫長的宮道緩步前行。他來這麼一遭只是為了做戲,然而宮道狹長,夜色沉沉,不免讓他想起了從前被人從馬車上放下,一步一步走進沈府的日子。
原來的那條道實際上很短,他卻覺得格外長,彷彿要走一萬年才能走到盡頭,而這條道明明遠遠地延展成一個小黑點,飄飄渺渺看不見盡頭,他又覺得他能夠輕輕鬆鬆地走到那遙遠的終點。
“行其!”裴崢從後面向他跑來,氣喘吁吁。
沈行其修真後身子飄逸,就連走路也比平常人快上半分。
若他真一直走,那裴崢可就追不上他了。於是他停下腳步,佇立在原處,回頭看向正朝他奔來的裴崢。
看到沈行其的動作,裴崢一愣,有些欣喜,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了一點。他極為剋制,因此當他停在沈行其面前時,那抹清淺的笑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仙人,我一時情急才喊錯了名字。”裴崢說話有些怯怯。他是老皇帝較為年幼的皇子,按理來說,他應當一直被嬌寵長大,沒什麼大的本事,也沒什麼大的不堪,能夠靈光一現在老皇帝面前說些合情合理的話,也會在單獨面對神秘的仙人之時有些緊張。
“無妨,直呼其名便可。”沈行其笑了笑,正如他當日救裴崢上來時那樣笑,“我修為也並不高深,稱不上仙人,只是在外要維護師門顏面罷了。”
對外要維護,那對內便可隨意些了,他算是內嗎?
裴崢有些沉浸在這樣的情狀中——和自己多年渴求的人站在一起,然後進行一些絲縷般纏纏繞繞的對話,猜測著一個問不出口,也就沒有答案的問題。
沈行其出身大家,對於龍陽之好司空見慣,只消一眼便知謝聞仙所言不虛,裴崢切切實實地愛慕著他。
裴崢看上去十分快活,瀑布般的長髮被高高束起,隨著他輕快的步伐一搖一晃。他的肌膚白皙如雪,宛如玉雕般的面龐散發著一種凜冽的氣息,此時這種冷冽流淌成為一種柔情,高挺的鼻樑下,嘴唇微微上揚,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沈行其看著他晶亮的雙眼,毫無波瀾。
是的,裴崢看上去很喜歡他。可是裴崢剝下了一個美人的麵皮,剜去了另一個美人的眼睛,那美人畫上與沈行其相似的部分都被裴崢取下,用靈力儲存著。
謝青芒告訴沈行其,裴崢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拼湊出一個他。
她訊息靈通,先前便聽聞過裴崢的這個怪癖,因而才將謝聞仙急急送走。她自己長得和沈行其截然不同,在謝聞仙修靈時耳濡目染,研究出了助人安眠的香料,這才討好了日日不得安睡的裴崢。也是巧合,裴崢厭棄了有人時時盯著他空置的後院,便將謝青芒帶進府中,做了個靶子。
有時候,當人做了太多惡事,他也會傾向於演繹出一個深情不悔的形象,就連他本人也分不出到底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行其,是家宴上的菜不合你胃口嗎,我總覺得你並不如何高興。”
沈行其搖了搖頭:“家宴?”
他輕笑了聲:“我的親人早化作一抔黃土,哪裡來的家宴呢?”
“我的母親已死。妹妹死去多時,我卻一直被矇在鼓裡。天地之大,不曾有過我的容身之所。”
這話隱秘,倒不應當說給一個半生不熟的人聽。
裴崢拿眼去瞧沈行其,果然發現他眼下一片暈紅,儼然一副醉態,不甚清醒。
“我幫你教訓他們好不好?”裴崢邀功似的湊到他旁邊,盯著他醉意盎然的臉,興奮開口。
“你有什麼辦法呢?”醉意上湧,沈行其勉力保持鎮靜,但仔細觀察,能夠發現他的身體微微晃動起來,若有若無地擦過裴崢的肩膀。
裴崢只是一個普通的、年幼的皇子,他比太子少經營了太多年,實力弱小,上位都還要爭取沈家的支援,他有什麼辦法去教訓沈家?
這些他們兩人都清楚。
“總有辦法的。”裴崢語焉不詳,語氣卻無比堅定,眼中跳躍著不明的火光。
“好。”沈行其只當他在說笑,便直接應了他的話,“那你便幫我教訓教訓他們。”
一條惡犬若是利用得當,總能使他事半功倍。
繼續往下看,他只是隨意向裴崢提及了有關謝青芒的事,裴崢便動作極快地將謝青芒送出去了。
烏有不由得更高興了,笑嘻嘻地說:“沈行其真是個聰明人,做事也沒有什麼不必要的心理障礙。”
“001,我們快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