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旭粥都已經喝到第二碗了,他的親爹和親姐才姍姍而來。

“醒了?”

燭犀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又臭又硬。

“自己不會看?”燭旭沒好氣的嗆回去。

燭犀臉色黑了黑,破天荒的沒動手打他。

他的目光落在杜若身上,若有所思。

剛才在屋外的時候,他就感應到了裡面的靈力波動,那是靈獸契印。

先前看這兩人神識相通,還以為是這小子爭氣自己討了個媳婦回來,萬萬沒想到是給人當靈獸去了!

燭犀在椅子上坐下捋了捋袖口,心中忖度。

他一直以為兩人之間連線的是夫妻契印,所以看燭旭的命盤時也是基於這一條件來測算的。

這就直接導致他看岔了眼,以為那情劫是燭旭的。

不過總體來說還是大差不差。

情劫,有性命之憂,這兩條都沒毛病。

只不過情劫是杜若的,性命之憂是燭旭那個臭小子的。

如今修真界所有人都看到燭旭替杜若受了雷劫,得抓緊時間把他倆的婚事辦了,坐實夫妻契印。

總不能讓人家知道他們南海少君給人當靈獸吧?

鼓鼓見這屋裡沉悶,只得開口活躍氣氛:“少君可算是醒了,這幾日龍君可擔心您了!”

此言一出,父子倆齊刷刷看向他。

燭犀:“誰擔心這個兔崽子!”

燭晴嗤之以鼻,心道剛才也不知道是誰在她屋門口來回轉悠,還專門讓鼓鼓告訴她燭旭醒了,翹首以盼等著她主動提出過來看看。

燭旭則目光危險的看著鼓鼓:“你叫我什麼?”

“少君啊,怎麼了?”鼓鼓天真無邪的看回來。

燭旭的目光掃到燭晴臉上,燭晴抬頭看屋頂。

目光又掃到燭犀臉上,燭犀滿臉坦蕩。

心中正疑惑的時候,他看到了縮著脖子貓著腰往門口蹭的杜若。

明白了。

這臭丫頭趁他不在給他領了個少君之位。

真是出息了啊!

他身形一閃便出現在杜若身旁,拎住她的後衣領就直接把人提了起來。

“哎哎哎——燭旭你聽我解釋!”

杜若雙腳離地在半空撲騰了兩下,雙手合十可憐巴巴的瞅著男人。

“我有苦衷,我是被迫的!”

燭旭瞥了一眼屋中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兩人,拎著杜若直接御風而起。

“哎!你去哪啊?”杜若驚呼。

燭旭:“先跑再說。”

燭晴吃驚的看著坐在遠處沒動的燭犀,不可思議道:“你居然沒攔他?”

“攔什麼?”燭犀嘆了口氣,“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一個兒子已經被自己逼死了,另一個兒子總不能再出事了。

燭晴笑了笑:“跟阿旭說話別老是命令來命令去的,那是你兒子又不是你屬下。”

“知道了知道了。”燭犀不耐煩的揮揮手,“改也是得要時間的!”

……

杜若跟著燭旭從南海出來,一路向北而行。

“我們現在去哪?”杜若好奇道。

“不知道,你想去哪?”燭旭反問她。

杜若低頭想了想:“去魔淵吧。”

王榮耀給她發了玉簡訊息說是自己當上魔尊了,再過幾天是什麼繼任大典,喊她去捧場。

兩人定了目標,便直奔魔淵方向而去。

一到入口就明顯感覺到這裡和以前不一樣,繁華了不少。

來來往往的人有魔修也有正修,看起來相處倒也算是融洽。

一路上看到的賭場青樓一類的店鋪都關著門,上面掛著歇業整頓。路邊小攤也多了一些,兩人走了半天也沒碰見用拳頭結賬的魔修。

還沒到魔宮門口,就看到一片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王榮耀坐在一把鑲滿寶石的椅子上頤指氣使的吆喝著。

“那邊高一點!太高了太高了再放下來點!對對對就這樣!”

“那個燈籠太醜了,誰挑的?扔了!”

“獅子不夠喜慶,換個紅袍上來!”

杜若呆呆的走到王榮耀身旁,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這是……要結婚?”

王榮耀嚇了一跳,一回頭髮現是杜若,連忙站起來興奮的拉住她:“大佬,燭大佬,你們可算是來了!”

他一手攬著杜若的肩膀,一手拽著燭旭的胳膊拉著二人往魔宮走。

“你看,再過七天我要就上任魔尊,現在正佈置著呢!”

“我這繼任大典,一定得辦的風風光光!”

許是太久沒見的緣故,他滔滔不絕的走一路說一路。

“我進漠北找了四長老,他說要把漠北那條路種出來再回宗門。沙雕幫那群小弟們知道他們幫主是恆熙宗長老一個個都嚇傻了,簡直是懷疑人生哈哈哈哈……”

“大佬你知道嗎,我入魔之後那個修為簡直跟開了掛似的,看來這暗元素就適合魔修啊!你要不要也入魔試試?算了聽說魔修不容易飛昇,哎不對你已經飛昇了……”

如此說著,三人很快就進了一座宮殿內。

裡面裝潢十分豪華,一看就是剛完工的。

一男一女兩人正坐在桌邊寫請帖,杜若定睛一瞧居然是池曜和寧靜。

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兩人紛紛放下筆抬頭看過來。

“杜醫女!”寧靜興奮的跑過來拉住她的手,“好久不見!”

杜若驚訝的看著她:“你……”

“靜兒現在好多了,和熟識之人交流已經無礙了。”池曜一臉驕傲的說。

王榮耀湊到杜若耳邊:“他們的婚禮就在我的繼任大典後三天,就在這辦!”

杜若猛地睜大雙眼:“婚禮?”

“那可不!”王榮耀拍拍胸脯,“他爹還是不同意他娶公主,他倆私奔來投奔我!我罩著!”

杜若:“……”

不敢苟同。

但是看池曜和寧靜現在這個樣子,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笑著說了聲恭喜。

幾人隨意聊了幾句,池曜就和寧靜一起去將寫好的請柬送到傳訊處。

畢竟兩場儀式的請柬都壓在他們手裡,任務艱鉅。

燭旭的目光從杜若和王榮耀中間掃過,沒來由的說了句“困了,先去睡會”,然後就消失在了原地。

杜若低頭看了看手心,他已經鑽回契印空間裡,還順手隔絕了和外面的聯絡。

倒真像是關好門睡覺去了。

王榮耀四處瞅了瞅,讚歎道:“不愧是燭大佬,來無影去無蹤。”

殿中如今只剩下兩人,王榮耀仍然笑的沒心沒肺,彷彿和以前一樣。

杜若看著他的臉,輕輕嘆了口氣。

“一個月把魔淵整治成這樣,挺忙的吧?”

“忙啊,挺忙的。”王榮耀抬起頭看向房梁,“忙起來才好啊,忙起來才好……”

他一邊笑著,一邊卻忽的紅了眼圈。

這一個月來他一刻都不敢讓自己停下來,每天連軸轉,整頓完魔宮整商鋪,辦完大典辦婚禮,什麼都要親自上,生怕自己閒下來。

因為一閒下來,他的腦中就全是在幻象中看到的,母親從樓上一躍而下的身影。

他張開嘴喘了幾口粗氣,想說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

太不爭氣了!

他心中想著。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高高興興的,怎麼一看見大佬就這麼沒出息!

王榮耀直挺挺的抬著頭,喉結上下滾動,氣息哽咽。

他一直試圖把眼淚憋回去,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讓淚珠沿著太陽穴滑進了髮絲中。

杜若看著他的背影沉默半晌,抬起手輕輕拉了一下他的手腕。

就是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崩斷了男人腦中最後那根弦。他再也無法壓抑內心情緒,轉身猛地擁住身後女子將頭埋在她肩頭失聲痛哭。

杜若艱難地抬起頭,雙手輕輕拍著他的背。

她並不擅長安慰人,能做的只是默默陪在他身邊,接受他的情緒宣洩。

哭泣聲逐漸平息,唯有顫抖的身體和侷促的呼吸聲暴露了他心底的壓抑悲哀。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直到杜若的脖子都僵了,王榮耀才抬起頭擦了擦臉。

“抱歉啊大佬,”他聲音還有些哽咽,“你這衣服……”

杜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鼻涕眼淚沾了一團的肩膀,打個響指直接換了身衣服。

“在這修仙也挺好的。”王榮耀咧嘴一笑冒了個鼻涕泡,“最起碼換衣服方便。”

杜若點點頭,從空間裡取了個帕子遞過去。

王榮耀拿著帕子擼了一把鼻涕,語氣輕快了不少。

“現在好多了,最起碼心裡順暢了。”

杜若習慣性的伸手想摸他腦袋,王榮耀見她夠不著便側著身子彎腰讓她摸了一下。

“憋著總是不好受,哭出來就會好很多,反正我也不嫌你丟人。”杜若擼小狗似的捋了捋他的頭髮,然後輕輕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

會把我也當成npc,不再像以前那樣有什麼說什麼了。

王榮耀瞥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矮下身子平視著她,語氣認真:“你在現代真真切切的生活過一輩子,雖然很短,但你確實存在過,這不可否認。”

“有那裡的記憶,記得那是我的故鄉,這就夠了。”

他抖開手中皺巴成一團的手帕掐了個清潔咒,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還給杜若。

“大佬你知道嗎,我這幾天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就是那麼靈光一現,它就在我腦子裡蹦出來。”

“我是在現代死後來到這裡的,那我媽媽她會不會也像我一樣,在某個不知名的世界重新醒過來,擁有新的人生?”

杜若呼吸微微一滯,呆呆的看著他。

“我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幾乎趨近於零。可是在微積分裡有這樣一句話,無限趨近於零就是永遠不等於零。”

只要可能性不為零,就有希望發生。

哪怕這個可能性是萬分之一,億分之一,他也願意為了這微不可見的希望好好生活下去。

只要活著,就有再次相遇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