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的鐘聲剛敲過,一道黑影便如輕煙一般躍入沈府,在房樑上輕輕一點,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毫無痕跡。

來人一身黑色勁裝,身材頎長,面上罩著一塊麵具,是由上好檀木雕成的,將臉遮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犀利的眼睛。

他足尖輕點,踏空而行,幾下便來到了沈竹的書房外。

他貼著牆角摸到書房門口,左右看了看,確認四下無人便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刀,從門的縫隙裡插了進去。

向上一提,再往後一推,“啪嗒”一聲,書房門便開了。

小而溫暖的房間,瀰漫著專屬於舊書的味道,正前方的大桌兒上,翻開的書頁零零散散鋪在桌上,還有幾捲髮黃的卷軸。

黑衣人迅速閃身進去,關上門,吹燃一支火摺子,用手攏住火摺子,方才亮得矚目的房間瞬間便暗淡了下去,僅夠看清方圓一米內的事物。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桌前,查了一通,也沒找到什麼值得留意的東西,皆是些尋常書籍。

查到這份兒上,要麼這沈竹是真乾乾淨淨,要麼就是這書房另有暗室。

他不甘心,轉身摸黑探向身後的書架。書架上的書不少,各種各樣都有,大本的,小本的,手抄本,木刻本,檀紙,甚至還有羊皮卷。

他一本本摸去,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了桌肚下的一張八仙桌。

那桌高度僅到他膝蓋,桌上放著鎮紙,硯臺,還有一摞公文。看起來應當是沈竹放在桌肚,方便隨時取用的。

奇怪的是,桌肚下竟立著一青花壇子,裡邊矗著幾卷宣紙畫軸,本就略顯擁擠的地方,更是捉襟見肘,連腳都沒有隨意挪動的空間。

黑衣人將火摺子靠在硯臺上,蹲下身子,逐卷抽出畫軸開啟,仔細琢磨。

看了五六卷都是普通的畫,無甚奇怪的,壇中只剩兩卷畫軸,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檢視,卻忽然聽見房外一道人聲響起。

“那裡有人!”

而後便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聽聲音判斷來人至少有四個。

黑衣人抬頭看了一眼房門,低頭加快手上的動作,卻發現最後一卷畫軸怎麼都抽不出來,就像是長在了罈子裡一樣。

果然有問題!

他額上落下一滴汗,手上更加用力,那畫軸仍紋絲不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只得放棄,抬頭環顧了一圈書房,起身走到書房視窗,掏出刀狠狠捅了下去,將鎖著的窗戶捅出一個大洞。

“快,別讓他跑了!”來人已經站在了門口,只需用力一推便可將黑衣人抓個現行。

黑衣人當機立斷,“呼”的一下吹滅火摺子。一下從光亮進入黑暗的環境,他的眼睛有大約兩秒的時間,什麼也看不見。

他憑著記憶,鑽進了捅出來的那個洞,翻身躍出書房。

推門而入的幾人藉著門外的月光,只隱約看見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追,別讓他跑了!”領頭的人提著長刀,揮了揮手,後面的人便自書房分散開去追。

黑衣人貼著牆壁在沈府穿行,走的盡是平日裡沒有守衛的地方,完美躲過幾人的追蹤,看起來似乎對沈府佈局瞭如指掌。

此時的沈悅還不知道沈府另一邊發生了什麼,晚飯後她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此刻丁香正拿來一套乾淨的褻衣遞給她。

穿至一半,頭頂忽然傳來異動。沈悅還來不及抬頭,就有一男子從天而降,擠在她和丁香之間。

沈悅愣了一下,而後慌忙捂住自己胸口,張口就喊:“來人啊…”

她才說了三個字,剩下的話就全被堵在嗓子眼。黑衣人已經一個閃身來到她面前,一把短刀抵在她腰腹部。

黑衣人雖沒有說一個字,可沈悅分明從他那陰狠的眼神裡,讀出“識時務者為俊傑”七個大字。

沈悅狠狠嚥了口口水,試探著伸出手推了推黑衣人的匕首,黑衣人嘖了一聲,狠狠瞪了沈悅一眼。

讓沈悅驚奇的是,黑衣人只是瞪了她,卻沒有發怒,那匕首果真被她推遠了一些。

她覺得事情有商量的餘地,斟酌著開口道:“大哥,您這是…要財還是要色?”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您要是劫色,您看看我們倆,”沈悅指了指愣在原地的丁香,又指了指自己,笑道:“您看我們,貌若無鹽,哪裡配得上您。”

“我聽說,瀟湘館的秋怡姑娘國色天香,就連咱們永州的陸小侯爺也沒能抵住她的誘惑,為了看她還摔斷了腿。能養出秋怡姑娘這樣的美人,其他姑娘一定也不會差。剛好我這兒有點小錢,我可以都給你,你去瀟湘館找找。紈絝優選,值得信賴,一定合您胃口!”

她這般說著,又遞了個眼神給黑衣人背後的丁香,丁香心領神會,對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沈悅自覺她這一出禍水東引用得得心應手,哪個男人聽了能不心動?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叫事。

可這黑衣人明顯沒有和她想到一處去,他不僅沒有被沈悅這番說辭吸引,還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把你那些小動作都給我收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時間嗎?讓你的人站住。”

黑衣人刻意壓低的聲線在房內響起,丁香默默停下往後退的腳步,哭喪著臉看向沈悅。

沈悅欲哭無淚,梗著脖子道:“好好好,她已經站住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一把刀就夠了,我真的跑不掉的!”

黑衣人看著她輕顫的嘴唇,手下不覺鬆了勁。

卻在這時,房門外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黑衣人瞬間閃到沈悅身後,將刀移至沈悅脖子,挾持著她往床邊退去。

“出去,你知道該怎麼做,你主子的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間。”他看著丁香,冷不丁說了一句。

丁香面色蒼白,往前踏了一步,又被黑衣人的眼神嚇得後退兩步,她咬了咬嘴唇,聲音有些顫抖道:“我不會說出你的,但你一定要保證不會傷害小姐。”

“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丁香深深看了眼沈悅,轉身迅速開啟房門又關上,只留沈悅和黑衣人在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