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鄧元覺說起自己遊歷天下時路過一處喚作曾頭市的地方,
彼處與別地不同,但聞:
本是三山環水寶地,偏作率獸食人鬼域,
怒衝衝瞧個分明,原來是異族舞弄畫皮!
當下,鄧元覺將彼時打探的種種內裡說個詳細,
直聽得眾人眼中火噴,嘴裡切齒。
待聽到鄧元覺被那神槍史文恭帶著曾家五虎追殺,更是恨得牙癢,怒到癲狂,
只見盧俊義一拳砸碎几案,恨聲道:“貫忠助我!”
翌日,許貫忠早早去了梁中書府上,
一番交談,言及來年生辰綱,因勢利導將其引向曾頭市種種繁盛,海量金珠云云,
出門時得了一句且等朝廷排程。
許貫忠心下了然,
回去報於盧俊義,由是軍中開始準備行程,
另有燕青、時遷、石秀等人早早前往彼處,各依指示行動。
一切準備停當,待朝廷任命到達,已是十餘日光景,
早近按捺不住的眾人各領軍士如猛虎出籠,直撲曾頭市。
一路行軍無話,到了那曾頭市附近,早有燕青等人前來接應,
待時遷、石秀怒意勃發的將內裡漢家種種悽慘分說明白,
各首領攜恨迴轉本部轉述動員之後,
盧俊義依照行前議定計劃,
安排石秀、史進、焦挺護著吳用、樊瑞領千餘軍士易裝打扮,假作盧家商隊分批入內,
一干首領帶人假意拜訪曾家,其餘各人等待時機發動。
早有籌謀規劃,有心算無備之下,
那一日妥妥打了那曾頭市一個措手不及,連連中計。
先是寶光如來鄧元覺和扮作頭陀的武松上門叫罵,
引得那曾家五虎的老四來追,半路殺之,
轉回頭再去挑釁,
未曾想居然是那神槍史文恭一馬當先帶隊追殺,
其人馬剛出堡寨約莫三五里處,隨著一聲令下,
箭雨直奔史文恭,他左支右絀之下身被數創,可憐那馬兒被射的死狀悽慘,
史文恭被壓著一條腿掙扎不脫,眾軍士擁上去將他擒下押送後方。
那邊廂,史文恭前腳剛離,內裡時遷等人四處殺人放火,
一時混亂之際,吳用等人在曾家客堂驟起發難,纏鬥曾家剩餘諸人,
不多時,大名府所屬內外夾攻之下,曾家滿門盡喪,
餘部各自潰敗逃散,
慌亂中最慘者當數那副教師蘇定被刺落馬下踏為肉泥,不多時殺聲漸息,塵埃落定。
戰後有軍士將那史文恭押到校場,
眾目睽睽之下,那人依然桀驁。
盧俊義當即下令將之斬首示眾,
眾首領驚訝,紛紛求情,
即便未發聲者,也多面帶惋惜,心有不忍。
盧俊義厲喝道:“都起來!不準求情!”
隨即轉身看向史文恭說道:
“我要殺你,你可不服?”
史文恭冷哼一聲說道:
“大丈夫死則死耳,何須廢話!”
盧俊義冷笑道:
“今日我不但要砍下你的腦袋,還要把你曝屍荒野,任憑野狗撕咬!”
那史文恭聞言頓時大怒,厲聲罵道:
“你盧俊義也是馳名江湖,威震一方的人物!
今日一見卻如此下作無恥!
豈有如此糟踐人屍骨的?
莫不是河北英雄都是眼瞎耳聾之輩?
竟然奉你這等無恥小人為首?”
盧俊義漠然說道:
“因為你在我眼裡不算人!”
史文恭幾欲氣炸胸腹:
“無恥狗賊!安敢如此辱我!
腌臢潑才!只會放冷箭的無膽匪類!
有種放開耶耶!讓我與你單獨拼個死活!”
盧俊義淡淡說道:“你不配!之所以用箭射你如豬狗,那是因為我想讓你也體會一下此地我漢家同族的憋屈!”
隨即轉身揚聲對眾人說道:
“我知道眾兄弟有人憐惜此獠,愛其神槍無敵,絕技無雙!
是啊!鼎鼎大名的神槍史文恭誰不欽佩呢?
但是正因其身手高明,
所以其行更加可恨!其人更加該死!
一句話分說通透:
為異族效力者死!
如果此處在遼境,或者大宋域外,我未必殺他!
但是此乃大宋境地!
此獠明知那曾家非我族類,更深知其暗中勾當,
最可恨此獠日日得見我漢家同族被彼等役若牲畜,
此地我漢家同族之悽慘我等個個看的清楚!
偏他眼瞎!
非但不施援手,視若無睹,
偏偏我等此來剛斬了一個曾家狗頭,此獠便如喪考妣般奮勇尋仇!
如此自外於我華夏之徒,甘為異族走狗之輩,
眾位兄弟且說,他算人嗎?”
一時間群情激盪,沖天怒吼同聲響起:
“不算人!不算人!殺!殺!殺!”
盧俊義問史文恭道:“你還有話說嗎?”
那史文恭失魂落魄的吶吶言道:
“曾太公待我親厚……我知恩圖報……”
盧俊義冷哼一聲,高聲道:
“此獠說那曾家老狗待他親厚,他要知恩圖報!
我呸!
你若天生是個痴傻殘疾的,也便罷了!
偏你一身本領知文善武,大宋天下難道找不到一個待你親厚的?
離了此地能餓死你?
真他孃的!
拿刀來!”
盧俊義越說越氣,連粗口都爆出來了,只聽他怒喝一聲:
“死吧!”
恨恨一刀剁掉那史文恭腦袋,猶不解氣,隨即一腳將之踢飛怒道:
“扔遠遠的喂野狗!”
眾人看著暴怒的盧俊義,無不駭然,只得大氣不敢出的肅立緊繃,無敢發言者。
只見那盧俊義兀自圓睜怒目,厲聲喝道:
“傳令:
自今日始,凡大宋境內,異族亂我華夏者,必殺之!
凡大宋境內,華夏為異族效力者,必殺之!
不問苦衷,不分男女,不拘上下,不論貴賤!
世代不易,著為永例!
全軍複誦!”
剎時間,只聽得聲浪如怒,猛油撲火一般,愈高愈烈,
更有那殺氣如刀,目光如炬,直震得天地肅穆,萬物寂靜,不見走獸,不聞鳥鳴,
好一派龍虎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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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俊義帶領麾下眾兄弟打破曾頭市得了許多戰馬,海量金銀之後,將物資糧草取出一部分分發給當地百姓,
又留下幾個得力管事帶著人手以盧氏商家名義繼續在此地經營,
一改前事,對待各族一律平等,交易公平,行事講究,
不多時日那曾頭市竟然繁盛遠邁從前,被人傳為一時奇談,
漸漸的隨著各方流通,影響越來越遠。
於是那軍令也以更快的速度傳播到四面八方,
聞言有擂拳拍腿,大聲讚歎者,
有心驚膽寒,悄悄拭汗者,
有皺眉深思,暗暗警惕者,凡此種種,不一而具,
更多的是那激昂慨嘆,恨不能置身當場者,一時間,各方各地奔赴大名府者絡繹不絕。
後世有詩嘆曰:
將軍拼得太平世,太平不見將軍在。
風流豈只東華門,千載斯言有遺害。
文章錦繡金銀海,千古奇恥次第來。
誰言大宋無好兒,武穆自古起塵埃。
盧俊義此時並不知道其後影響如何,
收兵回大名府的路上,許貫忠等人跟他商議之後便早早定下後續應對方略,
待到了大名府,
盧俊義不洗風塵便和許貫忠遣人帶著十萬貫金珠直奔梁中書府上。
待入了內裡,盧俊義對梁中書拜道:
“小人犯下大錯!敢請恩相救命!萬祈切切!”,
那邊廂許貫忠將前事跟梁中書說得詳細,
梁中書拍案大怒,上前一腳踢在盧俊義胸腹,
怒罵道:
“狂妄匹夫!爾欲何為?
世代不易?著為永例?
老爺上承當朝宰相,下鎮大名府,尚且不敢稱不易之言,
爾一下賤商賈之子,初受任用,不思謹慎,居然狗膽包天,狺狺狂吠!
這天下幾時數著你了?莫非欺我寶劍不利?”
說罷轉身抽出案上供奉的御賜寶劍,高高舉起朝著盧俊義砍去!
那邊廂許貫忠箭步上前,死死攥住梁中書手,口中疾道:
“相公息怒!大宋!大宋!
彼時有言大宋在先!大宋在先!其意大宋世代不易啊!
只可惱此等不文武夫血氣上頭,顧首忘臀,言辭顛倒,
但是也正是忠心敬畏,所以血氣上頭之時仍不忘大宋在前!相公三思啊!”
那梁中書一時掙扎不脫,又仔細思量片刻,
恨恨的將寶劍收回,怒瞪許貫忠說道:
“貫忠又為這狂妄匹夫開脫!莫非欺朝堂諸公也如這廝一般不通文墨?”
許貫忠聞言心下稍安,於是鼓動唇舌將話題引導,
來時路上幾人商議時,便已將各種可能,論的透徹,
兼且那吳用最是深諳人心,尤其擅長謀人陰私,
正是因了將種種路數議定分明,所以二人此來並不真個擔心,
實在緊急時,大不了早日發動而已!
未幾時,梁中書對盧俊義罵道:
“今日將爾首級暫寄項上!以後再敢狂吠,定斬不饒!滾吧!”
盧俊義作惶恐狀退出去,回了自己府中,留下許貫忠在梁府依舊周旋。
最終梁中書派人急遞書信給自家丈人宰相蔡京,將十萬貫金珠並軍令之事分說詳細,
那蔡京收到急信沉思片刻,
便入宮尋那官家道君皇帝,一番言語,
那道君皇帝哈哈大笑,
竟是當場給下旨給盧俊義封官加賞,並且另有叮囑給梁中書。
後來訊息傳回大名府,盧俊義等人也是面面相覷,
只得慨嘆那蔡京之得寵,那官家之奇葩。
順便提一句,梁中書得信跟許貫忠飲酒敘話時說起官家日後花石綱云云,至此眾人才恍然大悟,齊呼僥倖。
那日夜裡眾兄弟齊齊到場,盧俊義架不住眾人頻頻舉杯邀約,一時大醉,拔劍起舞,口誦幾句詩詞:
秦皇漢武數威風,隋文唐宗論武功。
若無兩晉十六國,何來南北並立中?
秦風逝兮漢分衰,隋不聞兮唐人哀。
五代十國獸食人,今朝黔首幾斷魂。
文章值得千金重,不見刀槍有人用。
華夏豈堪兩腳羊,耶耶反趙不反宋!
一時滿堂眾人各有反應,
寂靜之間只聽得那盧俊義震聲長嘯,縷縷不絕,
旋即有人同嘯呼應,隨後彙整合浪,一派龍吟虎嘯光景。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