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讓魯楊王史四人留在軍中用心操練,並且跟府中隨時保持聯絡以作呼應,

另在府中選了五十得力僕從由燕青,許貫忠,時遷陪著一起在梁中書府上接了那生辰綱。

臨出發時梁中書指派了一個老管事跟隨,又叮囑了一番,

於是一行五十五人便上路出發了。

一路上穿州過縣微起波瀾,

每過一州縣總有或三五成群,或百十結隊的強人來到車隊跟前,

往往燕青上前交涉一番,彼輩便退走,並無半分叨擾之舉。

那老管事直以為自己不認識這大宋了,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

約莫二十餘日順利到達東京蔡相府,

老管事領著盧俊義去見了那當朝宰相蔡京,得其幾句勉勵便得令告退。

臨走前盧俊義跟老管事解釋道:

“此行之所以順利,實因一者梁相公佈置周密,訊息嚴整,外間不知我等所攜何物,

二者小人在江湖上略有薄名,平日家裡商隊也是經常行走,如今承蒙梁相公抬愛,外間攝於相公威勢,故而不敢侵犯,

只有一樁,將來蔡相公壽辰吉時,場面隆重,必然盛況空前,

到那時天下同為蔡相公賀,我等此前所攜必然落入有心人眼中,返程時變數難免,

故而我欲先行為您老蕩平路障,待會兒留下幾人服侍您將養些時日再走如何?”

老管事恍然大悟,心下讚許之餘連連點頭說道:

“盧都監思慮周全,我老人家歲數大了,這二十多日奔波,早已不堪其累,正需將養一些時日,如此甚好!甚好!”

諸事停當,盧俊義也不再停留,隔天便帶人離開了東京城。

出得城外,盧俊義長舒一口氣:

“悶殺我也!”

眾人不解其意,倒是許貫忠含笑點頭輕和著他。

“貫忠知我啊!”

盧俊義說罷,也不解釋,眾人跟著許貫忠他倆只管打馬向前。

來時五十五人,去時卻只有盧俊義,許貫忠,燕青和時遷以及五六個僕從,

其他人要麼跟著老管事隨侍左右,要麼各奉指示四散行走。

至於奉了什麼指示,日後自知。

眾人日間一路疾馳,入夜則露宿荒野,不幾日來到一處渡頭,

許貫忠笑道:“往前便是梁山泊了。”

眾人向不遠處一個酒店走去,入門就座,叫酒保安排些酒肉飯菜吃了。

大概是閒淡時節,這酒店並無其他客人在。

跟酒保閒聊幾句,那酒保看這一行人不似可欺,謹慎回應幾句便住口不言,非問不答。

眾人也不在意,自顧吃喝,

夜裡幾個僕從輪流警戒,第二日一早便打馬離去了。

行不多遠,

路上遇到幾個漢子在大樹蔭下就著石桌子聚賭博戲,

其中兩個面相兇惡不似良善的尤其警覺,遠遠的聽到馬蹄聲便抬頭張望。

待走得近了,其中那個年輕些的兇惡漢子不知嘴裡嘟囔了一些什麼,吐了一口痰在邊上便低下頭繼續賭,不再看盧俊義他們一眼了。

倒是那年長些的雖然不再看向這邊,那後背卻微微拱起。

幾人相視一笑,盧俊義開口道:

“前面可是阮氏兄弟當面?”

那年長些的兇惡漢子頭也不抬,只把身子微微沉了,並不做聲,

那年輕些的兇惡漢子卻抬起頭翻了個白眼不屑道:

“俺們打漁的下賤人可不認得能騎好馬的富貴客......”

邊說邊看手中的物事,接著說道:

“你們是哪裡來的?找俺有事?”

盧俊義哈哈一笑下馬說道:

“我猜你是活閻羅小七兄弟吧?”

瞅著自家兄弟又不理人,那個年長些的兇惡漢子站直了身子看向盧俊義,回首喝道:

“小七!”

“哎哎......這把不算哈!耶耶剛才沒留神!”

說著將手中物事一拋,探手從石桌上抓起一把碎銀銅錢直揣進懷裡,

接著一步跳到盧俊義面前,手叉著腰笑道:

“看來你對俺們兄弟知道的不少啊!說罷,啥事兒?”

那年長些的兇惡漢子斥道:

“小七!你恁不懂事咧!一邊兒去!”

說著問道:“不知尊駕是?”

盧俊義笑著拱手道:

“敢問是短命二郎小五兄弟還是立地太歲小二兄弟當面?”

“在下阮小五,打漁的不知禮數,多有得罪!”

那年長些的兇惡漢子回道。

“是咧是咧!得罪得罪!”

那阮小七也跟著叫道。

身後那幾個一起賭的一齊怒視著他,他也渾不在意,

其中一人正待要罵,突然迎面一個物事飛來,趕緊伸手接了,只聽道:

“這十兩銀子,某家替小五小七兄弟請你們吃酒!今日擾了你們的興致,聊作賠禮如何?”

那幾人忙不迭的口稱不當事不當事,轉身散去了。

阮氏兄弟對視了一眼,阮小五行禮道:

“尊駕闊綽難找,俺們兄弟向來不欠人情,尋俺們有啥事只管明說,能辦哩絕不推辭!”

“哈哈哈哈......早就聽說阮氏三雄豪邁爽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盧俊義大笑道。

“你這人!趕緊說啊!到底啥事兒!恁的急人!”那阮小七急道。

“偏就你是個性急如火的!我家老爺乃是河北玉麒麟!大名府新任得兵馬都監!你這廝委實不知輕重!”

時遷見那阮小二打斷盧俊義說話不由怒道。

盧俊義擺擺手,說道:

“某家盧俊義,前幾日去東京辦事,聽聞你們兄弟大名,特來拜會!倉促之處,兄弟莫怪。”

阮小五還未作答,只見那阮小七一拍大腿怪叫連連道:

“哎喲喲!沒成想俺們兄弟居然能被河北英雄知曉啊!哎呀!親孃咧!親孃咧!”

阮小五隻得瞪了自家兄弟一眼,

其餘眾人見那阮小七怪模怪樣的胡亂跳腳,也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

隨即阮氏兄弟引著眾人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前往自家院子,

平日裡伶牙俐齒的時遷被阮小七纏問的哭笑不得,

一會兒問盧俊義英雄如何,一會兒問自己兄弟在外面的威名如何,直把時遷弄的幾欲詞窮。

到了院中跟阮母見過禮,剛剛坐下,

恰好阮小二拎著幾條魚進門,阮小七見了跳步上前,手舞足蹈的把幾人名姓說了個顛三倒四,卻也大概明瞭。

當下裡盧俊義派燕青跟著阮小七,去相熟的酒店買了好些酒肉飯食回來。

臨走時燕青留下二十兩銀子說是預存在那裡,之前往後但有所用只管從裡面扣除,

阮小七大喜之餘,順手從店裡案板上扯走一隻燒雞跳出店外,

只聽得那酒店老闆笑罵了幾句,又遞上一壺好酒說是添添人情。

當夜院子裡點起火堆,眾人笑鬧良久之後,彼此越發熟絡,酒至半酣,

聽得阮小二長嘆一口氣說道:

“想俺兄弟三人本事精熟,武藝練達,並不比別個差了,也常念操弄個家興業旺,偏偏卻困守在這小小石碣村,

往日裡依著八百里水泊,打點魚獲倒也勉強度日,

誰知道最近來了一夥強人,聚攏著幾千號,盤踞在島上,對方圓附近,十里八鄉時有騷擾。

苦得我等想如往前一般鹹淡過活也成奢求。

如今眼瞅著日子越發艱難了,往後似這般快活光景啥時能再有呢!”

“兄長糊塗了不是!要我說,咱們乾脆舍了這鳥地方,跟著盧員外豈不天天快活?”

阮小七大叫道,阮小二阮小五兩人聽他這麼一說便把眼去看盧俊義。

盧俊義哈哈一笑:“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那阮小七怔怔的問時遷道:“啥是不敢請耳朵?這話俺咋聽不懂?”

眾人不由得鬨堂大笑,時遷跳起來拍了拍阮小七笑道:

“意思是我家老爺怕你不願意跟去!”

“孫子才不願意咧!”

阮小七驚得跳起來叫道。

頓時引得眾人再次忍俊不禁,時遷更是笑倒在地上。

阮小七隻得撓撓頭,咧著嘴嘿嘿大樂。

接下來幾日,阮氏三兄弟引著眾人繞水泊轉了個遍,

眾人欣賞好風美景之時,也見識了三兄弟讓人驚歎的水中技藝,

有詩讚曰:

八百水泊有三雄,上岸成虎入水龍。

一朝棄了枷鎖鏈,赴湯蹈火逞威風。

眾人讚歎之餘也暗暗佩服自家大哥主人的識人之明,許貫忠和盧俊義相視一笑,一切自在不言中。

待一切安排停當,起行之時盧俊義問起加亮先生所在,阮氏三兄弟大喜過望,

說道:“前日便跟他說起俺們兄弟投在員外手下,準備遠走,他正想著拜會員外,俺們不知員外心意,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

於是阮小二去請了那吳學究過來,不多時便到了,

待見了盧俊義等人,寥寥幾句頓時讓他大有相逢恨晚之感,

偏又苦於自身文不成武不就,稍顯尷尬,口中吶吶,漸不成言。

盧俊義和許貫忠眼看差不多了,相視一笑,隨後將之收歸麾下同行。

詩曰:

天生伶俐智多星,上下隨心化如龍。

若遇雄主聽調遣,吳用何曾真無用?

其實盧俊義此行最重要的就是為了此人而來,

無他,實在是夢中見聞讓他對此人印象太過深刻。

偏偏此人卻不好駕馭,操弄不好就是真個無用。

之所以不同別個都是盧俊義親自去請見,偏對他如此這般,

純粹就是為了提前拿捏一下,方便日後。

今日如此,來日還得透過其他方式威之撫之,總得讓他徹底一心才行,

將來用之也須得給他個明確方向底線,讓他不至於妄作主張弄巧成拙,

此人雖然不宜自主,但是正好有一項安排卻是非他莫屬。

此間事了,一行人回到大名府,

盧俊義和許貫忠兩人先去梁中書府上回承東京事宜,

燕青引著吳用和阮氏三兄弟及家眷回盧府安置,

時遷則轉去他處另有別事。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時遷返回盧府時帶了兩個人來拜見盧俊義,

待見面敘話,盧俊義不由得大喜,所謂喜從何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