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走了進來，臉上塗滿淤泥卻難掩其豔麗的容顏。
“媽媽！”小女孩飛撲進女人的懷中，像只溫順的貓咪。
女人寵溺地撫摸懷中的女孩。
“娜娜，今天也是乖乖的。”
“嗯！”女孩子用力地回答。
抬起頭，她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的道乾和雨青梅。
表情立刻從愉快變成了驚愕，緊接著變成了深深的恐懼。
“雲鶴？！”女人用力把女孩推向門外，大喊，“快跑！”
女孩一臉懵，轉身疑惑地問:“為什麼要跑啊，他們只是沒處避雨的可憐人。”
女人看著懵懂的女兒心如火焚，而看到雨青梅起身後，直接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想要什麼你們儘管拿去，不要傷害我的女兒。”女人低聲哀求，頭重重磕了下去。
雨青梅扶起地上的女人，眼眶變得通紅。
“我們，才是真的雲鶴，我不知道你們遭遇了什麼，但相信我，我絕不會傷害你們。”雨青梅的聲音抽噎起來，似乎承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道乾清楚，對於雨青梅心懷的理想來說，誤解就是一把能切開一切的利刃。
“你可以相信我們，如果真想動手，你已經倒下了。”
道乾的話無可辯駁，女人把女孩護在身後，房門虛掩，警惕地盯著道乾。
“別緊張，我們時間不多，接下來我問你答，不要浪費時間。”道乾面無表情，說出第一個問題。
“最近，你們見沒見過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在這附近出現。”
“道士？你說的是不是一個帶著一隻白鶴的道士。”女人冷靜下來，回答道乾的問題。
“你見過？！”雨青梅驚疑地問道。
女人輕輕頷首，道:“見過，兩天前他曾問了進山的路。”
道乾緊接著問:“關於雲鶴，又是怎麼回事？”
“這……”女人慾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請不要害怕，我們會保證你們安全的。”雨青梅柔和的語氣打動了女人，或許她也明白不能隱藏一輩子。
伸出手，抹掉臉上的泥巴，露出白皙的面板和豔麗的容貌。
“是你！”道乾詫異道。
眼前的女人，居然是當初縣令的夫人。
“是我。”女人垂下頭:“縣丞被殺後，我們受盡欺辱，他們把對縣令的仇恨轉移到我們身上，每天都有碎石和爛菜葉飛進窗戶，或是站在門口辱罵。”
“我罪有應得，可娜娜只是垂髻之年，她還太小，不該承受那樣的惡意。”
“其實縣令出征時，我已經有預感他不會回來了，不過我還是有所僥倖，我並不愛他，我知道他與別的女人廝混，但我愛我的女兒。”提起傷心事，女人的語速緩慢不少。
“再後來，我離開了，我教娜娜在臉上塗滿泥巴，掩蓋自己的真實樣貌，找到一個離縣城最遠的地方，想在這裡定居下來。”
“沒想到，終究還是逃不過。”
聽完女人的講述，雨青梅沉默了，眼前的女人也是受害者，但大家卻把怒火釋放在了這樣一個無辜的女人和孩子身上。
“所以，你女兒說的是你對雲鶴的印象，不是真實發生的事？”道乾試探著說。
“不，三天前來了一夥流寇，他們自稱是雲鶴，衝進來大肆劫掠，死了很多人，卻也是事實。”
“我以為自己暴露了，剛才才會那麼激動。”女人解釋道。
“你用了縣令搜刮來的民脂民膏，也用了他們的救命錢，他們的憤怒並非空穴來風，你不無辜。”道乾緩緩開口。
“我有罪……”女人沒有反駁，眼睛裡包含著哀傷。
“道乾，她的女兒沒錯，我們不該……”雨青梅看向憔悴的母親和不安的女兒，“不該苦苦相逼。”
“我沒想逼她。”道乾搖頭，“你的女兒的確無辜，可欠了債就要償還，天經地義，你是逃不掉的。”
“你想要我做什麼。”
“一個機會，一個擺脫罪責，重新來過的機會。”道乾淡然說，“暴雨將至，不論山洪是否來到，都會因疾病死去不少人。”
“拿上這個。”道乾把做工拙劣的虎符交到女人手上:“拿著它，你先去召集民眾，說的話，這裡的人應該會聽，然後領著村民，去找雲鶴的人，把虎符交給他們，他們會保護你們。”
“如此，你救了他們的性命，留下來，自是名正言順，我也會赦免你的罪過，給你們錢財助你們度日。”
女人拿著虎符，皺起眉頭，而小女孩拽了拽女人的衣袖，一臉疑惑地問:“媽媽，這是什麼呀？好像貓啊。”
雨青梅噗嗤一聲，捂著嘴偷偷樂。
道乾臉色一黑，卻又不好發作，只能哼一聲，說了句不識貨。
“你說話算話？”女人小心翼翼地說，生怕惹怒眼前的人。
“趁我沒改變主意，你要趕快。”
女人不再多說，牽起娜娜的手出門。
門外已是不見天光，黑色的雲好似旋轉的大磨，將光明一點點碾壓，磨碎。
外面的雨水小了不少，但天空那一片晦暗已經越來越近，現在已經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恐怕要不了一刻鐘，天河就會決堤，大水將席捲孤零零的村落。
女人的呼聲越來越大，村民們紛紛探出頭，領頭的老人和女人對話後，立刻去把其他的村民招撥出來。
隨後跟著女人，排成一列長隊，朝著大山相反的方向離開。
“終於沒了後顧之憂。”道乾舒了口氣，身體放鬆下來。
“雲罡……”雨青梅美麗的眼眸充滿擔憂，望著黑山之中，手攥成拳頭，緊緊握著。
“我們待在此處，不是明智之舉，還是回到軍營，等雨停之後再做打算，不然即便我們進山，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嗯，你說得對，不能意氣用事。”雨青梅話音剛落，窗外閃過一道電光，照明的黑暗中，有個身影從山中滾落。
“那是……”道乾話還沒說完，雨青梅已經衝了出去，嘴中傳出令道乾不安的聲音。
“獵人中矮的那一個，身上是刀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