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
一千二百剛入伍的軍士面面相覷。
他們已經在這裡站了快一個時辰，腿都痠軟無力，而他們的上司，千戶道乾卻遲遲未到。
每個人都心懷抱負，想要搞一番大事業，如此浪費時間，是他們不能容忍的。
很快，就有人騷動起來，嚷嚷著要找雨青梅討個說法。
部分人同意了，但還有大部分人保持了沉默。
在他們來到這裡站著前，道乾曾傳令，說全軍等候命令，沒有命令不許妄動，否則軍法處置。
他們大多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或者普通人，軍法處置這四個字如同巨石一樣壓在心間，令他們不敢妄動。
校場，不，說校場不太準確，應該說是一片荒草地。
雜草叢生，已是多時無人打理。
城中的校場被雨青梅徵用了，道乾只好從城外尋了個寬敞的平地訓練。
說回校場內，人們亂成一團，爭吵聲，叫囂聲，還有罵聲不絕於耳。
咚。
鼓聲響起，人們停下了爭吵，目不轉睛地看向前方。
迎著人們的視線，道乾緩緩站定，立在眾人前。
眾人止了聲息，紛紛低下頭，有的人更是躲在其他人身後，想要避開道乾的目光。
“帶頭的，站出來。”道乾平靜地說道。
“我說過，帶頭引起騷亂者，軍法處置。”
幾個人嚇得一顫，因為他們看到道乾身後，還有拿著刀劍計程車兵。
“站出來。”
隨著聲音落下，身後計程車兵突然抽出長劍，劍上白光閃爍，映出道乾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一個屠戶面無懼色，站在道乾身前，高聲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是灑家帶的頭。”
道乾似乎還不想立刻處置眼前人，反而饒有興致問起話來:“為何？”
“因為大人遲遲未來。”屠戶答道。
“哦……”道乾拉了個長音，轉而說道。
“也就是說，如果我再不來，你們就是要造反唄。”
“大人！我等絕無此意，只是大人遲遲未到，大家心裡都不踏實。”屠戶立馬解釋起來。
“呵，我的命令，你們都沒聽到嗎？”
“全軍等候命令，我沒到，誰也不能輕舉妄動。”道乾前踏一步，目光冷冽。
“如有違反，軍法處置。”
“是……只是大人……”屠戶還想解釋，道乾卻揮手打斷，沒給他機會。
“軍隊中，軍令如山，任何事情，任何情況都要服從，違反了它，必定付出代價。”道乾回過身，繼續道。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我無話可說，只是此事皆由我生，請大人只處罰我一人。”屠戶自知無理可辯，錯誤在於自己，於是痛快認罰，低頭請罪。
“是殺是砍我都擔著。”
“嗯，你們可還有話？”道乾問道。
靜默無聲。
“好，擾亂軍心者，打七十軍棍，可有疑議？”道乾說明懲罰，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七十軍棍，不死也得褪層皮。
棍影上下，打在肉上的沉悶聲響使人膽寒，七十棍後，屠夫沒叫一聲疼，沒喊一聲痛，由幾個人攙扶下去上藥。
“今天，我要告訴你們一個道理，軍中，軍令最大，就算讓你們去死，也必須遵守，否則……”道乾沒說完話，但大家都不傻，屠夫就是被殺的雞，自己就是要儆的猴，言外之意已經再明顯不過。
沒有人再反對，也沒人再有閒話，道乾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再敢有異議。
傍晚。
一天的訓練完成，所有人都東倒西歪，腿腳脫力，手中的兵器都拿不穩，汗水浸透了衣衫，所有人都盡顯疲態。
人們不說，不代表人們心中不會有情緒。
道乾明白，表面看起來都已經被訓練的服服帖帖，可不說話的憤怒才是最可怕的，沒人想在沉默中滅亡。
不過……
人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趴在地上。訓練結束，他們有難得的休息時間，正如道乾所想，他們雖表面不說，但內心的怒火，卻是燒的正旺。
“所有人，起來集合。”
這句話話音剛落，道乾能感受到無數怨恨的目光投向自己。
他們站起身來，等著道乾發號施令。
不想道乾也不說話，一揮手，一群人搬著幾個大箱子放在地上。掀起煙塵，可見其分量不輕。
“你們誰上來開啟箱子。”道乾淡淡說道。
幾個人交換眼神，料想總不至於害他們，於是站出隊伍，開啟箱子。
登時金光閃閃，銀光迎面。
金子和銀子堆在一起，幾人看的目瞪口呆。
金銀財寶？
這是什麼意思？
眼前這位大人喜怒不形於色，難以揣摩內心想法，雖然心癢，卻沒人第一個動。
道乾見無人上前，拿起一錠銀子，放在離他最近的人手裡，隨後讓開，高聲道:“全軍，有序領賞。”
“一人一錠銀子，或半兩金子，不許多拿。”
得到了軍令，大家不再遲疑，紛紛上前領走屬於自己的那份，沒人多拿，沒人冒領。
獎賞領完，眾人心中卻還有疑惑。
道乾看出他們心中的疑惑，面色變得柔和，說道:“還有一條規矩未說，眾軍傾聽。”
“凡是入我軍者，皆為我同袍，金銀之物，人人有份。”
“我明白，諸位加入我們，都是對這腐敗的朝廷積怨已久，你們願意投身於這亂世的火爐，我自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你們家中都有親人，妻女，你們入伍後，這些金銀便是照拂你們的家人。”
人群中，有人低下頭抹眼淚，還有人嗚嗚抽泣。
是啊，若非世道不仁，他們本該是平凡的百姓，平凡的娶妻生子，生老病死。
加入叛軍是何等無奈之事，若是被發現，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可他們……
已經沒得選。
各種苛捐雜稅，官府壓迫，家裡無米糧，官老爺家卻天天舉辦宴會。
每天餓死街頭的人不在少數，可又有誰真正在乎他們的生死。
“將軍！”
屠夫杵著一根棍子，一瘸一拐走上前來，旁邊還有兩個攙扶著他的人。
“鄭某無能，只是個賣生肉的屠夫販子，若是不嫌，願隨將軍共闖南北。”
“隨將軍共闖南北！”
“我們過夠了不是人的日子，將軍！”
道乾點頭，拔劍起誓:“我，道乾，今日立下誓言，創天下盛世，袚苦救難，如有背離此誓，人神共誅！”
“今日，諸位皆是見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