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大家都出了門,劉曄望著蘇哲道:

“蘇先生,你如何知道孫伯符會有危險?”

蘇哲默默說了一句:

“預感。”

陳宮、陳登默然不言。

蘇哲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們早已領教過,既能開口,怕是十有八九有事。

諸葛亮、郭嘉更是望著蘇哲一言不發。

這個屢遭天譴的後世之人,知道曾經歷史上記錄過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只是這孫伯符竟然如此短命麼?

方才歡快無比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沉悶。

諸葛亮甚至開始擔心,蘇哲會不會因此遭受天譴。

不光是諸葛亮擔心,蘇哲自己也有點擔心,重新坐回了坐榻上。

這樣萬一倒下去,也不至於摔傷自己。

婉兒見院中忽然就冷清了下來,悄悄走到蘇哲身旁道:

“公子,要不......請姐姐來彈琴助興......”

蘇哲點點頭。

不一會兒,靚兒抱著琴來到了廊簷下,婉兒端來了茶湯。

有美人、有琴、有茶,一眾文人立刻放鬆了不少。

靚兒將琴放好之後,稍作調整, 起手彈了起來。

這是一首慢調的曲子,不急不緩,素手一掃,空曠的意境就已經縈繞在眾人的耳畔。

一劈一託,一抹一挑之間,靚兒的兩隻素手,動如行雲流舟,靜如遠山靜伏,忽而風送輕雲,忽而鳳鸞合鳴,曲意蜿蜒中帶著舒展,起伏中帶著淡然,瞬間讓眾人的心靜了下來。

郭嘉和諸葛亮的心卻不在琴上,一曲終了,眼見蘇哲穩穩當當地飲著茶湯,似乎並無問題,這才稍稍放心。

秋風習習,涼爽無比,悠悠的琴聲傳到了隔壁的曹府。

曹府高閣之上,曹操正和劉備對坐於席上。

“玄德公,請!”

曹操斟滿了一觴新酒,雙手遞給劉備。

劉備立刻拱了拱手,接了過來。

望了望四周,四周的景緻盡落眼底。

“這是備第二次來此了。”

“哦?此話怎講?”曹操捋了捋短髯,眯起的眼中閃著光。

劉備看到了不遠處的蘇府的屋頂,不由微微一笑:

“上次來此,是為了從曹公的軍師手中,救出備的軍師。”

曹操哈哈哈哈一陣長笑:

“玄德公說笑了。明明是玄德公的軍師勝出一籌,又何言相救?”

劉備望著曹操,端起酒喝了一口,這才緩緩說道:

“曹公的軍師也不賴,人品上佳,雖然拿捏住了備的軍師無法脫身,最後卻又及時救下了蘇先生的性命,備還得多謝曹公,選人的眼光真的不錯。”

曹操愣了半晌。

倒是沒有人給他提過,郭嘉曾經救過蘇哲的命。

“那蘇先生是遇到何種危險,竟還要奉孝相救?”曹操疑惑重重。

劉備仰頭閉眼沉思了一瞬,這才重新睜眼看向曹操:

“蘇先生體質特殊,容易生病,當日在這高閣之上,怕是著了風......”

曹操聽罷,默然片刻,嘆了口氣:

“多智之人,天都嫉妒。”

想了想,曹操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問道:

“那若是那日奉孝不曾救下蘇先生,玄德公當如何?”

劉備看著曹操的神色,淺淺一笑。

“當日若是奉孝不曾救下蘇先生,蘇先生必死。備一時傷心之下,在這曹府之內就難說會作出什麼舉動了。”

曹操哈哈大笑,舉杯相邀:

“玄德公真乃是性情中人。”

“看來,我曹某真的要多謝謝奉孝了。”

二人笑著將酒一飲而盡。

曹操又給二人續上酒,放下漆勺,這才捋著鬍鬚嘆道:

“時也,運也,命也,非吾之所能也。”

“往事已矣,曹某謝過玄德公相護之恩。”

說著,曹操抬起雙臂,對著劉備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我當初建這高閣,便是喜愛這高處的風。沒想到就連蘇先生都為涼風之所害,看來體格不行還真是不行。”

“如今看來,能夠享受這高閣風景的,卻也只有玄德公了。”

劉備聽著這一語雙關的話,不由微微笑了。

“陛下此次主動開口,請曹公回京敘職聽封,可見陛下心中已無芥蒂,還請曹公放心。”

“此次去往幽州任職,帶上家人同去,也免得兩地思念。”

曹操點了點頭。

他正有此意。

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几十年。

如今他已經四十有三,人生卻從零點重新開啟。

如今能做封為刺史,已經是天降大恩,夫復何求?

此後,若是能將子女教育長大,也不枉此生了。

一陣似有若無的琴音在風中斷斷續續傳來,竟也是悅耳悅心。

曹操朝著蘇府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來這蘇先生,倒是頗有雅興。”

劉備捻著鬍鬚微微一笑:

“蘇先生,一向都很有雅興。”

“聽聞曹公頭風病犯了,不知可有醫治?”

曹操揮揮手:

“罷了罷了,此病怕是要隨曹某一生了,不治了。”

劉備見曹操無意這個話題,便換了個話題:

“曹公此去幽州,臨近邊境,身負重責,加之袁譚和公孫度的兩大家族,若有任何不便之處,還請明言。”

曹操抱拳道:

“玄德公放心吧,區區袁譚和公孫度,在我曹某眼前,自是不在話下。”

“況且玄德公的猛將如雲,竟然將烏丸王庭殺的落花流水,三十年內,借給他們膽子,也不敢來犯!哈哈哈哈哈哈......”

長笑罷,曹操忽然目光一暗。

劉備看在眼裡,徐徐開口:

“曹公似有心事?”

曹操端起酒觴,喝了一口,嘆氣道:

“此次不光烏丸被重挫,聽說匈奴更是被諸葛尚書打得蕩然無存。”

“曹某曾經有個忘年交,精音律、通經史、善辭賦,擅書法,才華橫溢,興平二年,董卓、李郭作亂關中之時,其愛女被匈奴人趁亂劫走,不知如今何在?”

劉備怔了一怔,驚訝道:

“竟有此事?!如此之人,必為重臣,重臣之女,竟被匈奴劫走?!”

想想家裡的兩個寶貝女兒,劉備無法想象,女兒被劫走,將會是何等痛徹心扉之事,目中神色一痛。

曹操的目光沉重而凝重,長嘆一句:

“是啊!其父蔡伯喈,其女名為蔡琰蔡昭姬,女如其父,亦是學富五車,才華蓋世。”

劉備剛端起酒觴喝了一口,聽聞此言不由大驚:

“竟是蔡中郎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