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不知道天峨與聞賦究竟是如何認識,又是如何產生了情誼的,改了姻緣簿還不算什麼,只是為何連去見一面紫薇大帝都不肯。

回到芸館時,望悉還在,她哭喪著臉,“天峨拒絕我了,只能咱倆自己去……”

望悉將筆擱下,長長的嘆了口氣,而後搖搖頭,“真是沒救了。”

鏡花不明所以,她只知道自己被拒絕了,整個人都在悵然若失中,“怎麼辦……”

“就我們去吧,”望悉理了理手中的表文,示意鏡花幫忙拿一下,便站了起來,走出芸館,鏡花跟在身後,走一步嘆一口氣,整個人都彷彿筋疲力竭。

“你倒也不必如此緊張,紫薇大帝屆時氣的可未必是你。”

“可是我把他交代的事情搞砸了。”

望悉搖搖頭,道,“紫薇大帝本無意將我們結成連理,只是……”望悉一時之間,話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搖搖頭,同鏡花一般嘆氣。

鏡花不明白他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反正處理完這次的事情,她就不會與望悉有任何聯絡了,也就很識趣的沒多問什麼。

……

聞賦在天峨成名不久後,很快的出了他的第九冊詩集,這篇詩集非常令人意外的,沉寂了,銷量大跌的同時,受到了許多文人的謾罵,說他不珍惜羽毛,如此作品都敢拿出來售賣,真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還有說他若是真的江郎才盡,不如干脆讓出位置,把聞賦詩集改成天峨詩集得了,這樣差勁的詩,與那田裡的牛糞有何區別。

一夜之間,曾經那個被譽為才子的人落入了眾人的口誅筆伐裡,天峨很驚訝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她不過是想與聞賦有些話說,便一直向聞賦討教著如何寫詩,可她從未想過,事情會發展至如此地步。

聞賦那段時間裡,神色總是黯淡無光,奕奕神采也被那些刻薄言語所磨滅,他染上了酒癮,每每手中寫不出任何字句時,他便端起一杯辣喉的白酒灌下,彷彿這一瞬的清醒都能將那些被踩碎的尊嚴所拾起。

天峨不再寫詩,但聞賦依然讓她寫,偏偏,寫完了,總要在天峨的詩詞裡指點些什麼,彷彿他還是當初那個才華橫溢的聞賦。

天峨也一如既往,他說什麼,自己就改什麼,她承認,她在討好聞賦。

聞賦的點評越來越難聽,越來越刻薄,甚至不亞於外面的那些書生,即便這些話再難聽,天峨也都能接受,她始終記得,聞賦在救回她的那日,是如何照顧她,如何對待她的,她對聞賦,或許比起愛情,更多的,是感激,那五十道天雷使她成為了上神,卻也彷彿使她進入了另一個劫。

“你寫的是什麼?外邊的書生說你寫得好,你就真覺得自己是一回事了嗎?”

“你為何要用落,而不用停……”“你是什麼表情?!你是覺得,你寫的比我好了,我不配說些想法了麼?!”

是茶盞碎於地面的清脆聲,天峨不敢說話,她只敢搖頭,她是上神,她分明不必對這凡人如此卑微,可她不捨,她始終記得聞賦是個溫柔的人。

天峨身在天界,她從出生起便是眾星捧月,水神娘娘很是寵愛她,總將她帶在身邊,逢人就說,這是我女兒,天峨,見到天峨的仙人們也總會說,不愧是水神娘娘,女兒這麼聰慧,又這麼漂亮。

對於水神來說,天峨幾乎是她最完美的作品,不論如何,天峨都應該得到最好的。

後來的聞賦許久沒有再出作品,天峨看著他,他總是鬱鬱寡歡,整日又整日的將自己鎖在屋子裡,他不停的寫,晝夜不停。

天峨心中不忍,直至某天,她將自己寫的詩,紛紛冠上了聞賦,她將打著聞賦的名義,將詩集出版販售。

如她所料,詩集一經問世,人們曾經的惡言惡語紛紛停止,屬於聞賦的光環,很快就回來了。

“我就說嘛,聞賦許久不出山,必定是有驚喜。”

“唉不愧是聞賦,一字一句都是這麼感人肺腑。”

天峨很高興,她以為,聞賦也會很高興。

聞賦在得知這個訊息後,他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多麼高興,他只是自嘲的笑了笑,對著天峨說,“以後我都不會再寫詩了。”

至此,京城第一詩人聞賦宣佈封筆,他再也沒有寫出任何一部作品,人們將他的作品反覆翻閱,那本聞賦詩集第十冊裡面所有的詩,被人們奉為聖作,是連聞賦自己都無法超越的神聖。

聞賦沒有落幕,他依然是才子,可這盛名,究竟該屬於誰?聞賦此後再沒與天峨說過一句話。

他得承認,他愛上了天峨,他愛她,可是那份被吞噬的尊嚴,即便是愛,也無法將此拾起,他喜歡天峨,喜歡天峨如畫般的容貌,喜歡天峨橫溢的才華,喜歡天峨對他的順從。

可聞賦也恨她,恨她將自己的光環盡數打碎,恨她的自作主張,自作多情,自以為是。

可若是他當初沒有將天峨帶回家,他沒有救她,他又是否還會是如今這般模樣?可惜事已至此,他命中該有這一劫。

這份矛盾的,卻又熱烈的,愛與恨的交織,使他很難面對整日溫言細語的天峨,他變得喜怒無常,有時天峨做什麼他都不滿意,彷彿只有用最激烈最刺耳的話語重傷這名順從的少女,才能滿足他那卑劣又傲慢的,狂妄又自私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