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天傍晚七點多。

周祁銘和顧醫生像左右護法似得,一左一右地坐在周漢森的床前盯著他。

他的眼睛腫的活像個凸出來的燈泡。

“老太太都跟你說什麼了?”,周祁銘小聲地問。

“祁銘,要不要讓漢森先休息一會兒呢?”,顧醫生打斷了他的話。

“……哥,我渴…了……”,周漢森好好的一句話碎的不成樣子,他喉嚨裡像是被人放了燃燒正旺的炭火。

煙霧一會兒竄至鼻腔一會兒鑽入心肺……

“好好好,我給你倒水!”,周祁銘動作迅速。

他推開椅子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杯接了一杯水,用吸管餵給周漢森一點水。

“好點了嗎?”

周漢森眼神空洞,像個活屍……

他咕咚咕咚機械似得吞嚥了一會兒,火燒的嗓子得到涼水的澆灌頓時熄滅了不少。

他音色潤了一些,“哥,我對不起你和顧醫生,我沒能遵守諾言接下週氏重任。”

“我更對不起青青,讓她一個人承擔了這麼多! ”

顧醫生鼻尖一酸,“別說了,漢森,你別再說了!”

“奶奶說的對,是我戳破了那個底線!我的感情塌了……”

周漢森欲哭無淚,“哥,你幫我把保險櫃裡的東西交給青青吧,那裡面是我全部的家當!”

“有給她的,有給未來孩子的……”

“孩子?”

提起孩子,周漢森傷感的酸了鼻頭,“我們不會再有孩子了……”

他又想哭了。

周祁銘就這麼攥著他的手,像是在交代什麼臨終遺言。

“哥,我真的好想再見她一面……”

周祁銘心口被什麼給狠狠撞了一下。

下午的時候,他給賀津喬打過電話,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訊息。

難道是青青不願意見他嗎?

“好好好,哥去想辦法!”

顧醫生低迷地坐在一邊,他垂目摳著手指頭。

“哥,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如果青青見到周漢森現在的樣子,不知道該有多心疼啊……

——

兩人離婚前夕,蘇家撤訴了。

兩人相約民政局見面。

給自己不完滿的婚姻畫上一個句號。

周漢森掏出自己結婚當天穿的西裝盛裝出席民政局。

蘇青青瘦了,白嫩的小臉有些窩腮。

她穿的很隨意,心情一改往日反而顯得輕鬆無比。

“好久不見~,周先生……”,蘇青青愉快地伸出手。

周先生?

周漢森心裡咯噔一聲。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蘇青青就是這麼叫他的。

他身體僵了一瞬,佯裝陌生地伸出了手輕輕握著,不忍放開……

“你…好,蘇小姐!”

他有些委屈。

從最熟悉的人突然變成了最陌生的人。

這感覺彷彿在坐過山車……

傅阿姨坐在車裡已經淚如雨下了。

她看著這兩個人孩子吵吵鬧鬧鬧三年多,最終竟然走向了陌路。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民政局……

再次出來的時候,依舊是一前一後。

不過這次,換成蘇青青淚如雨下了……

周漢森想抱住她,很想很想。

他敞開了懷愣了很久都沒能迎來那個熟悉的觸感。

過往的記憶彷彿被人架起來扔到了火上烤!

蘇青青捂住崩潰的情緒大步跑開了……

賀津喬下車抱住了她。

“好了,乖!自由了……”

周祁銘還有周星聞默默走到周漢森的身邊安慰著他。

“哥,走吧~”

這一走,從此就是陌路!

從此就再也不見……

“青青——”,周漢森嘶聲大吼。

“青青……”,他狂奔著追著蘇青青的車跑了幾百米。

車後座的蘇青青也是如此,心臟痛到無法呼吸。

傅阿姨透過後座的車玻璃,看著車後那個西裝革履追著車跑的男人。

哭到泣不成聲……

“青青,你看啊……”

“你看啊,是漢森……”

“他捨不得你!他捨不得你啊……”

“青青——”

“不要離開我——”

“對不起——”

如鯁在喉的所有話,都變成了那句,“你一定要幸福——”

“你一定要幸福——”

“蘇青青,你一定要幸福——”

幸福啊——

蘇青青——

車子遠了,聲音消失在街角小巷子裡。

周星聞在身後追了很久。

“哥,別追了!別追了~ ”

他肩扛起虛弱無力的周漢森。

嘀嘀……

周祁銘開車停在了兩人身邊,“快上車!”

周星聞將周漢森塞到車後座,自己坐在副駕駛。

後座的男人還在失魂地呢喃著那個記憶深處的名字……

“大哥,二哥這樣不會出事嗎?”,周星聞隱憂道。

“不會,他會撐過來的……”

“這看的我都心有餘悸了!”,周星聞平復著自己躁動的小心臟。

他們跟在蘇青青的車後面一路上了高架。

但很快就在離開京北的高速口分離了……

“他們,真的走了?”,周星聞還想說句什麼。

駕駛艙裡的兩人齊齊回頭望向後座上失魂的男人。

“哥,他這個樣子,要不要去醫院啊?”

周祁銘拽了拽周漢森冰涼的小手,“沒事兒,讓他歇會兒吧!”

車子一轉頭消失在了前往市區的車流裡……

——

賀津喬一路護送蘇青青回了蘇江。

哥哥和奶奶的車就跟在他們的車後。

“奶奶,周康之沒了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浪了!”,蘇孝安一邊開車一邊側目對著老太太說。

老太太沒回話。

但蘇孝安卻一直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青青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看著漢森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這心裡都難受的要命,就更別提兩個當事人了!”

“奶奶?”

蘇孝安輕輕瞥了一眼老太太,發現她已經睡著了,還睡的很香!

車子一連開了三四個小時,最終在一座服務區停了下來。

老太太下了車,走到蘇青青的車前,敲了敲車窗。

“下來吧,孩子!”,老太太叫她。

蘇青青擦掉了眼淚走下了車,她一把抱住了老太太委屈的不成樣子。

“奶奶,謝謝你! ”

老太太呵呵一笑,“哎呀,傻孩子!現在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你還哭什麼呢?”

賀津喬見蘇青青哭,她也跟著掉淚。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挺難過的!感覺人生都晦暗了!”

“青青,你快跟奶奶說,你是怎麼想的,你快說啊……”,蘇孝安急的音色都抖了。

所有人都看著她。

“青青,你告訴奶奶,你自己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