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夕在黑暗中白眼直翻,她既非封伯宴腹中蛔蟲,如何得知他在想什麼。

但她生生忍住了這反唇相譏的刺言刺語,努力放柔了語調,“多謝衛將軍關心我的身體,我已經吃飯了,還請衛將軍早些休息,以免耽誤明日朝事。”

封伯宴冷哼一聲。

小丫頭片子,這不是會好好說話?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段府是怎麼求我的了?”

衡夕不自禁掐痛了手背,眼神飄忽地望著院裡兩棵月色下顫巍巍的老樹。

讓她當通房,還不如讓她去死。

可那時火燒得那麼烈,幾乎她稍稍猶豫,火舌就能將房簷連同一切活物吞噬,哪容她有片刻的思考。

“我幫你回憶?”

封伯宴走近一步,黑暗中,他就像一團沒有火光的烈焰,又熱又燙,泛冷的秋夜裡,無端讓人想要靠近汲暖。

衡夕只是愣神了幾息,再回神時已被封伯宴緊緊扣在懷裡。

“他親過你嗎?”

這話和過耳的熱流都讓衡夕奓毛,“封伯宴,你當我是什麼,拿色相勾人的狐媚子是嗎?”

封伯宴把衡夕不安分的兩隻手抓扣在她後腰處,提著她更往他懷裡貼近一分。

衡夕被迫仰頭望著封伯宴,雖只能看到陰影和輪廓,卻能感到他的不耐煩。

“你在乎嗎?在我眼裡,你到底是何模樣,你可曾在乎過?”

若是在乎,又為何他被困御史臺間,她能不聞不問。

甚至迫不及待地嫁給段庭林。

他不明白,就連最初讓他珍惜衡夕的太后和應鴻雪,都在偷偷幫著段庭林娶衡夕。

所有人都揹著他,要把他好不容易認清的珍寶送給別人。

難道他就活該愛而不得?

“衛將軍倒是在乎我了?嫁人之夜害得夫家險些家破人亡,我是不是該向衛將軍道謝,我這狐媚又災星的名聲,可算讓衛將軍幫我坐實了。”

衡夕甚至覺得躲在這衛將軍府裡,不見天日一輩子也不錯,就不用面對世人的眼神了。

尤其是段家人和那晚到段府的賓客。

“衡夕,是你一見到我就臉紅的。”封伯宴語氣哀哀的,細聽之下,竟能感到他的委屈。

“是你先騙了我的心。”

“既然騙到了,就得捧著它到死。”

衡夕攢了渾身的力氣,一剎那洩盡。封伯宴那要和她抵死糾纏的決心,讓她望之生畏。

“夢到你是我的錯,找你幫忙也是我的錯,我都認。”衡夕的手腕痛到麻木,她強忍著,眸中水光瀲灩,“可你的喜歡我實在承受不起,能否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一次。這次以後,我保證離開雍都,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你做夢。”

衡夕強忍的躁意爆發,“你非要逼死我嗎?”

“那就一起死!”

衡夕懵在原地,胸口因為適才一閃而過的過激情緒不住起伏。

那就一起死。

他到底是什麼腦子,為什麼連這種話都能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財富權勢地位,這些是個人都難以捨棄的身外之物,他應有盡有,他憑什麼覺得自己能隨意就給一個相識不到一載的女人陪葬。

說到底,只是哄人的好聽話。

“衡夕,你到底怕我什麼?到底為何那般抗拒我?”封伯宴努力看清衡夕的眸子,想從其中找出答案。

“我不知道。”

怕和抗拒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其實在得知封伯宴喜歡自己的那個夜裡,衡夕翻來覆去都不曾入睡。

胸口像攢了一團火球,燒得渾身都又燥又燙。

理智和思考宛如離弦的箭,連尾影都尋不到。

那種感覺,她從未體會過,既陌生又害怕。

所以,就像這莫名的害怕一樣,衡夕對封伯宴抗拒,也是下意識的選擇而已。

說到底,就和人看到猛獸會躲似的,出於本能。

現在封伯宴讓衡夕違抗本能,強大到無視封伯宴的權勢地位去接納他,嘗試愛他,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那就什麼都別想,待在我身邊,你總會習慣的。”

衡夕輕抬下頜,仰視著封伯宴垂下的眸,“那你呢?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這張臉?”

封伯宴緩緩鬆開她的手腕,長臂圈著她柳腰,“你在我娘墓碑後找到我那日,我便認定你了。”

他不僅無視了衡夕的睥睨諷刺,反而道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深情。

令衡夕一時很難堪。

聽起來,膚淺的只有她自己。

“但這和你喜歡我有什麼關係?”

封伯宴認真道:“之前我還很遲鈍,對你只是旁人略有察覺的好感,那之後,我便能清晰感受到我的心對你情難自禁的愛意。”

衡夕驀地想起那個雨夜,她居然只是沉浸在封伯宴會不會殺她滅口的擔心裡,絲毫沒有察覺到封伯宴對她的變化。

現在想想,她到底是怎麼猜到封伯宴躲在魏國夫人墓碑後的?

實在無解。

“可我不會愛你的,你再怎麼對我,也只是白費力氣。”

這種事,最是沒法強人所難。

對封伯宴來說,永遠回頭是岸。

封伯宴抱起衡夕,穩穩將人放在桌上坐著,他則撐在衡夕腿兩側,鼻尖輕抵著衡夕,低聲綣語:“你這話,就和你說你愛我一樣假。”

衡夕吶吶:“我沒有騙你。”

封伯宴輕輕一吻她的脖頸,“是你的心在騙你。”

衡夕身體輕顫,抓在封伯宴腰間的手不自覺攥緊。

她強忍下因男人的吻帶來的陣陣酥麻滾燙,努力冷靜道:“這種事又不能說明什麼,你去親別人,別人也是這種反應。”

封伯宴氣得發笑,一把捏住衡夕的臉頰,“親別人?衡夕,這話你可真說的出口。”

衡夕嚥了咽乾涸的喉嚨,“事實就是如此,衛將軍這方面見識少而已。”

見識少便罷了,還偏偏說他“這方面”見識少。

這簡直是赤果果的羞辱。

說是奇恥大辱也不為過。

“衡夕,我是不是對你太小兒科了?”

所以才會縱容得讓她敢這麼胡說八道。

衡夕輕呀一聲,極為不適地去推封伯宴的手臂。可惜他力大無窮,又蠻力霸道,她根本無可奈何。

封伯宴便放肆地在她後腰下狠狠揉了兩下。

“你!”衡夕羞惱得想一頭撞死自盡。

偏偏臉上紅潮如浪,壓都壓不住。

“怎麼?”封伯宴流氓似的抵開她雙腿,“還沒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