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許久的氣息縈繞在鼻間,連著幾日緊繃的精神終於得以放鬆下來,林殊止住淚,說話還帶著些鼻音。
虞知恆將他抱到沙發上,人魚眨著眼看他,眼尾紅得可憐,手裡還拉著他的衣服不放。
這是他捧在手心都怕碎掉的珍寶,虞知恆俯下身替林殊擦拭淚痕問道:“哭得累不累?”
林殊點點頭,聲音黏糊地抱怨:“都怪你。”
那股撒嬌勁顯露出來,兩人的相處狀態又回到了原來親密的樣子。
虞知恆伸手將他摟進懷裡哄他:“以後都不吵架了。”
“你去哪了?”林殊很久之後才問。
“...我去冬眠了,寶寶。”
“好吧——”林殊倏地瞪大眼,“你說什麼?”
“冬眠。”虞知恆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
一陣詭異的寂靜後。
“......阿拉斯加也會冬眠嗎?”林殊聲音小的彷彿在自言自語。
虞知恆頭疼地打斷他:“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狗了,老婆?”
兩人一對視,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解。
有一段時間林殊迷上了大型犬,正好一個朋友要出差半年,就把阿拉斯加寄養在他們家。
當時他們剛結婚,虞知恆對他特別冷淡,於是他只能把大多數的精力都花在陪伴狗狗身上,有時候甚至還會忽略他的愛人。
虞知恆很少喝酒,林殊也不知道他喝醉是什麼樣子。所以當對方喝醉了酒,抱著林殊一直不肯說話的時候,林殊只以為是他心情不好。
阿拉斯加當時也不聽話,一個勁地往林殊懷裡撲。
於是他喊了狗狗的名字試圖制止它。
沒想到同時得到了一人一狗兩方的回應。
當時的人魚不知怎麼的突然靈光一閃。
“你當時問了什麼?”虞知恆低頭問他。
林殊回答:“你是不是狗狗。”
“我說我是狗?”
“你說了三遍......”感覺懷抱的力度倏地收緊,林殊不敢說下去,“你在生氣嗎?”
“沒有。”虞知恆無奈嘆了口氣,“你好笨。”
林殊不敢苟同:“那是因為你一直不肯告訴我。”
“這種事情不能輕易讓別人知道。”虞知恆忽然捂住他的眼睛。
“可我們已經......”
林殊的聲音頓住。
柔軟的鱗片輕貼著面板,蛇尾一寸寸纏繞小腿。
腳尖傳來冰涼的觸感,他身體瑟縮了一下。
虞知恆的動作停下來。
“你看你還是會害怕。”他鬆開手,重新變回人類形態。
林殊搖了搖頭:“小魚你再變一次,我想看。”
見對方確實不像是厭惡恐懼的樣子,虞知恆銀色豎瞳微縮,舌尖抵住不由自主冒出來的尖牙。
他沒有再把尾巴變出來,就著這個姿勢輕輕碰了碰懷裡人的唇。
林殊輕哼兩聲。
“腿還疼嗎?”虞知恆轉移話題。
溫熱的指尖輕撫過淤青的面板,如羽毛劃過般的觸感落在小腿上,又疼又癢。
林殊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打斷他的動作。
魚尾眨眼間取代了人類雙腿,將近兩米長的尾巴難以伸展,可憐巴巴地蜷縮起來。
尾巴的主人耳尖染上緋色,仰起頭埋進他愛人的胸膛:“我都給你看我的尾巴了。”
近乎半透明的青色魚尾在日光下流光溢彩,每一片鱗片都搖曳著絢麗的光。
即便是毫無欣賞能力的人,面對這美麗而優雅的生物,也禁不住感嘆造物主的偏愛。
虞知恆又吻了吻他的臉頰:“它沒有你的尾巴好看。”
其實他剛才並不是什麼都沒看見,虞知恆怕壓得他眼睛疼,捂得不是很嚴實。
於是藉著那一點空隙,林殊看到了他的尾尖。
白白亮亮的,很好看,一點都不嚇人。
人魚被打橫抱了起來,失重感讓他禁不住摟住對方的脖頸。
虞知恆把他抱往浴室。
“你怎麼突然要冬眠了?”
“想知道?”
林殊扯住他的臉頰肉,“快告訴我。”
虞知恆示意他親自己兩口。
“......”
成功騙到人魚兩個吻後,某位厚臉皮的人湊到他耳邊。
!
按照人類的年齡來說,他們都已經成年了。但由於物種不盡相同,身體的發育仍未停止。
而判斷成熟的標誌,就是虞知恆剛才提起的發熱期。
這段期間伴侶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
但他還在發育,所以虞知恆選擇透過休眠來延遲這個期限。
其實不休眠也不要緊,但虞知恆說他擔心林殊身體吃不消。
林殊在他說完後全程化作鴕鳥,臉燙得像是要融化了。
兩人進了浴室。
沒過一會,虞知恆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但他這時候在給林殊放水。
林殊從水裡探出半個身子,伸手幫他把手機取出來。
螢幕上顯示出“宋臨”的兩個未知來電。
“你經紀人電話。”林殊拍了拍他的肩。
虞知恆嗯了聲沒管:“要這個粉色的還是黃色的?”
他猶豫片刻,指了指對方左手的浴球:“我給你回撥過去了。”
沒過一會宋臨就接了電話:“你在忙嗎?”
青桔的香氣在浴室裡蔓延,林殊把手機放到隔板上,整個人懶洋洋地泡進水裡。
虞知恆正要開口,一雙手緩緩從水中探出來掐住他的手臂。
“不忙,你說。”他改口道。
電話那頭的聲音正在繼續,虞知恆懲罰似地捏了捏人魚的耳垂,隨後幫他把毛巾放到架子上,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浴池升騰起一片白色水汽,偶爾能聽見水滴滴落的聲音。
林殊垂下眼,緩緩撫摸著剛才虞知恆觸碰過的地方。
那上面殘存的熱意好像仍未褪去,燙得他觸電般得收回手,感覺手指都在發軟。
虞知恆還是有事沒有和他說清楚,但不像是刻意隱瞞,或者說比起故意不說,更像是不能說。
他無比確信,當時對方眼裡的痛苦不是偽裝,他的愛人從來不會露出那樣脆弱的表情。
所以,到底有什麼事是不能讓自己知道的呢。
林殊一點頭緒也沒有。
但幸好小魚已經回來了,他也不用再時刻提心吊膽。
尾巴無意識攪動著水面,細碎的水光在指尖流動,帶著林殊的思緒一點點飄遠。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見虞知恆那天。
那時候因為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尾巴的變換,他時不時就要跑到校醫室去躲著。
校醫室裝修得更溫馨,有一扇裝著白色窗簾視野很好的窗戶,窗外盪漾著獨屬於秋日的赤金。
他時常能看見有學生三三兩兩地從長滿紫藤花的長廊穿過,奔向隔壁的籃球場。
秋風捲起掉落在地面的銀杏葉,給場地乾淨地留下了一捧落日的碎光。
少年們揮灑著汗水,運球,奔跑,起跳,扣籃。場下歡呼聲此起彼伏。
即便是路過的學生也願意為他們停下匆匆的腳步。
他們的青春肆意而張揚,就像無數個文學作品中提到的那樣。
從日落到天黑,他一直撐在窗邊看著。雖然看不懂,但依然能被那種氛圍感染。
那一段時間,成了林殊在那個秋天為數不多鮮活的記憶。
少年青澀的臉與眼前人重疊,林殊緩慢地眨了眨眼,尾巴一下沒忍住拍向水面。
虞知恆來不及躲,上半身全部遭殃。
林殊:......
半張臉心虛地埋入水中,慢慢吐出兩圈泡泡。
“沒事,我多拿了一套衣服進來。”虞知恆無奈放下手。
趁著他換衣服,林殊問:“你下午要出門嗎?”
“有場首映禮,我晚上就回來。”
水面的泡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多,人魚有點自閉。
虞知恆給他把換洗的衣服和毛巾放在一邊:“我給你帶你最愛的甜品回來,不生氣了寶寶。”
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三個月都等下來了。
林殊探出頭:“原本你要是再讓我多等一個月,我打算一個人去民政局申請離婚。”
“不許。”虞知恆垂眼看著他,表情冷冷的。
小魚要黑化了。
林殊抓住他的手:“你聽我說完,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
我們離婚以後,你會突然意識到我的好,習慣不了我離開的生活。
然後痛改前非追妻火葬場。到時候我就抓住機會直接跟你和好,少走幾十章彎路。”
見虞知恆不說話,他問:“你覺得怎麼樣?”
對方面無表情:“可以讓我重新追你,但離婚的事你想都別想。”
林殊乾巴巴地回應,嘴角卻偷偷摸摸翹了起來:“好哦。”
三個月沒見,他的小魚還是這麼霸道。
或許他可以再去拜讀一下嬌妻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