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宮遠徵去角宮尋宮尚角,卻被金復告知哥哥已經睡了。
宮遠徵心裡奇怪,現在天色尚早,這麼早就睡下了?實在怪異。不過單純的他並沒有注意到金復微妙的表情,無奈下也只好返回徵宮。
路上卻看到了金繁,他緊抿著嘴唇,面色嚴肅,帶著一群侍衛在道上疾行,也未點燈,看著不像是常規的巡邏。
宮遠徵起了疑心,悄悄跟在他們身後,想要一探究竟。
卻沒想到他們一路跑進了羽宮,隨後金繁指揮侍衛潛藏在羽宮各處。宮遠徵不解,在自己的地盤上為何要如此鬼祟?可疑得很。
宮子羽今晚不會是要搞什麼“大動作”吧?若是被他抓個現行,那場面可就好看了,宮遠徵隱隱興奮起來。
他用輕功躍上了羽宮屋頂,暗中觀察著。
此刻羽宮安靜非常,臥室沒有點燈,漆黑一片,為了看得更清楚,他又從屋頂跳到了臥室旁邊一棵粗壯大樹上。
誰知他突然聞到了一股薰香的味道,常年和草藥打交道的他,對各種藥材的異常靈敏,自然逃不過他的鼻子。
薰香裡被加了烈性迷藥,下藥之人到底意欲何為?宮遠徵正思索著,就看到潛伏在高處的幾名暗衛已經被藥倒,直直摔落在地。
黑暗的臥室裡,云為衫用薰香迷倒守衛後,成功與月長老接上了頭。
她迫不及待問起他關於雲雀的訊息。
沒想到卻聽到月長老說,她的妹妹雲雀,竟是他的愛人?云為衫瞪大了眼睛,顯然有些跟不上事態的發展。
雲雀與月長老,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怎麼會?
她猶豫道:“既然你知我是無鋒之人,之前為何要用假的試言草幫我?”
月長老是宮門高層,以宮門和無鋒不共戴天的關係,他沒道理站在她這一邊。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幾天前,她和宮子羽再一次去後山月宮參加第二域試煉。
沒想到卻有意外收穫,她知道了無鋒用來控制手下的半月之蠅,居然不是毒藥,而是一味珍貴的補藥。只是初服會有損益現象,例如五臟會有灼燒感,咯血,雙腿麻痺,但只要熬過去,就能內力大增。
雖極其荒謬,但也讓她心生歡喜,她不會再被無鋒控制,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有一天她可以徹底擺脫無鋒?
可宮尚角卻突然來訪,像是掌握了什麼證據,斬釘截鐵地指明瞭她的身份,若不是有宮子羽相護,怕是當場就要被抓捕入獄。
云為衫起初還巧言善辯,與宮尚角辯論起來,可宮尚角確實是個厲害角色,說話思路清晰,邏輯毫無漏洞,讓她辯無可辯。
千鈞一髮之時,月長老出面,拿出了他研製的新藥,試言草。說是能讓服藥之人有問必答,且言無不真。
云為衫內心焦灼不已,但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服下試言草,默默祈禱自己之前在無鋒捱過的說謊訓練可以讓她逃過這一劫。
可吃下藥後,她驚訝地發現,這藥只是讓她頭暈目眩,並不能控制她說真話。她才明白,月長老是在幫她。
此刻,宮子羽察覺到了今夜羽宮的異常情況,再結合自己之前對云為衫和月長老的懷疑,他站在門外偷聽。
聽到她的話,宮子羽不可置信,覺得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不真實,眼睛不受控制地變得通紅。
那句話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心,腦海不斷閃過他們之前相處的一幕幕,那些推心置腹的話,立下的不渝誓言,攜手共渡難關的經歷,在此刻全部粉碎。
被心愛、信任的人背叛,宮子羽突然覺得可笑,笑自己愚蠢,好騙,那麼輕易地就交付出了真心。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必須面對,也必須處理好這件事,因為他不再是任性妄為的宮子羽,而是擔負宮門存亡的執刃。
他倏地推開門,冷冷望著驚慌失措,眼底盈滿淚光的云為衫。
“羽公子……”
沒想到自己的身份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暴露,雖然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但云為衫心裡還是充滿了恐懼和慌亂。夾雜著隱秘的心痛,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宮子羽。
其實宮子羽炙熱真誠的心,早就已經把她冰冷的心融化了。在觸控到墊在自己頭下的柔軟狐尾的時候,在捧著他為自己熬的粥的時候,在感受到他對自己的珍視和尊重的時候。
可他們之間隔著的東西太多,太重,終究不是同路人,要如何執手呢?
宮子羽豎起手,打斷她,“你是無鋒之人,我不和你對話。”他目光如炬,緊盯著月長老,“我只想知道,月長老你身居高位,為何背叛宮門?”
月長老面容平靜無波,與他對視,緩緩開口:“我自出生就一直待在宮門,從未踏出一步,不可能與無鋒有來往。雖然我確實幫過無鋒,但我對宮門的感情絕不輸執刃,我不會背叛宮門。”
宮子羽也不相信他會輕易叛變,但眼前的場景讓他不得不猶疑,“那你們?不要告訴我,你們是單純的嘮嗑。”
任誰都不會相信。
月長老做了一個手勢,“坐吧,這件事說來話長,但如果你想聽,我一定知無不言。”
“說吧。”宮子羽依言坐了過去,做出傾聽的態度。
月長老陷入了回憶,慢慢敘述,亦是親手揭開心底的傷疤。
隨著他的講述,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在他們眼前展開。
聽完,宮子羽的面色緩和下來,為之動容,而云為衫早已淚流滿面。
原來,原來,雲雀死在無鋒手下。而那群卑鄙之人,還將此事嫁禍給宮門,想要挑起她心裡的仇恨,成為他們最趁手的武器。
在無鋒眼裡,她們都是可以隨意抹殺的棋子。
云為衫眼裡都是刻骨恨意,緊緊攥著的手指節泛白。
這時,金繁突然推門而入,手裡擒著不斷掙扎的宮遠徵。
“狗奴才,放開!你怎麼敢如此造次!”
宮遠徵憤怒異常,簡直反了天了,區區一個綠玉侍,不僅可以服用百草萃,武功居然如此之高,連他都不是對手,還敢以下犯上,對一宮之主無禮!
方才他看到云為衫和月長老私會,高興地想要將此事告知哥哥,想著到時候可以直接抓他們個現形,不怕他們抵賴。誰料他剛有動作,就被金繁從背後襲擊了。一番交戰後,他落了下風,被金繁擒來了羽宮。
簡直是奇恥大辱!
幸好他之前已經給哥發了訊號彈,哥看到了一定會來救他,到時候,一定讓他們好看!
宮子羽見狀吃了一驚,連忙對金繁低聲呵道:“發生了何事?怎麼把他抓來了?”
宮子羽有些頭痛,抓誰不好,偏偏抓了這個祖宗,要是被宮尚角知道,就他那護犢子的勁兒,不得把羽宮掀飛了!
這個金繁,該不會想害他吧。
金繁被瞪了,有些摸不著頭腦,回話道:“我發現他躲在樹上偷聽,還想去告知長老雲姑娘和月長老勾結,怕他對執刃不利,所以……”
宮子羽剛剛闖過了第二關試煉,還不算名正言順的執刃,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狀告到了長老面前,麻煩就大了。
遠在角宮的宮尚角聽到了訊號劃破天空的刺耳聲響,猛地站起來,大步往門外走去。看到天上訊號發出的位置,他立刻趕去羽宮。
上官淺跟著出來,看到要走的宮尚角,連忙追上去,“角公子……”
“遠徵有難,我必須去,你在角宮等我回來。”
宮尚角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淺留在原地,眼神逐漸黯淡。她扯開嘴角,笑了一下,笑容帶著苦澀。
上官淺啊,你看到了,投誠果然失敗了,他走得毫不猶豫,他不會幫你報仇的。想要依賴別人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已經動搖的心,重新變得堅定。
而另一邊,聆音穿著寢衣,在房間裡看書,徵宮的一個侍女進來稟報,說是宮遠徵深夜仍未回徵宮。
聆音蹙著眉,這實在反常,宮遠徵從不會在外留宿,就算有事晚歸,也會打發人來知會她一聲。
難不成出什麼事了?
“宮門今晚可有紅燈警戒?”
侍女搖頭,“並未,一切正常。”
聆音放下書,“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侍女走後,她坐不住了,披上衣服,提燈出了徵宮。
沒想到路上卻看到宮尚角行色匆匆地往一個方向走去,聆音喊了他幾聲,他卻全然未察。她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加快腳步跟在他身後。
等她跟進了羽宮,宮尚角已經在和羽宮護衛對峙。
聆音走到他身邊,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宮尚角看了她一眼,不由驚訝她這麼晚還未休息,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快速說:“遠徵給我發了訊號彈,他被扣在了羽宮。”
聆音大吃一驚,宮子羽是瘋了嗎?
雖然知道宮子羽應該不敢亂來,但她還是擔心,也不敢耽擱,“我們得趕快。”
宮尚角點頭,對她說:“退後。”
聆音對自己的武力值心知肚明,不想拖後腿,把戰場留給他。
護衛還想攔人,卻被宮尚角的劍氣擊倒在地,很快又一撥護衛衝上來,宮尚角徹底沒了耐心,怒呵一聲,“讓開——!”
護衛被他的氣勢所震,不自覺地退後,讓開了一條路。
臥室裡,宮子羽已經聽到了外面的打鬥聲,他心裡明白那些侍衛根本攔不住宮尚角。
“先把人藏起來。”
哪怕已經知道了云為衫是無鋒之人,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想要保護她。
金繁猶豫道:“藏起來,若是他發出動靜還是會暴露。”
宮子羽問月長老:“你可帶了什麼能讓人暫時發不出聲音的藥?”
“有是有,但是誰會隨身帶哪個?”
也是,宮子羽點點頭,又問:“那你們誰會點穴嗎?”
月長老和金繁齊齊搖頭。
這時,云為衫忽然走上前,下手幹脆利落,在宮遠徵肩膀下方點了兩下。
宮遠徵怒視她,奈何反抗不了,被點了穴,瞬間感覺渾身無力,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上。
宮子羽傻眼了,沒想到她還真會點穴。
金繁迅速把宮遠徵藏進了櫃子裡。
而宮尚角已經帶著聆音破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