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潺潺,交織成一曲動聽的的歌,濛濛霧氣自山林間溢位,襯得青山的顏色更深更濃,整個舊塵山谷如同一幅詩意的山水畫卷。
聆音撐著傘走在外面,雨點打在傘面上,濺起朵朵水花,又落在地上,像斷線的珠子,在一地潮溼的花瓣上胡亂蹦跳。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這樣的天色,格外容易勾起人的愁緒,她在房裡坐不下去,準備出門去找宮紫商說說話,打發光陰。
女孩和女孩之間的話題更多一些,能從天南聊到海北,從飲食聊到髮型服飾。
可惜宮氏家族人丁稀少,女孩更是沒幾個,現在僅有的女孩之中,除去云為衫不熟,上官淺身份存疑,不想與其深交,也就只剩下宮紫商了。
沒想到走進商宮的研究室,卻見到了一個生面孔。
裡面,宮紫商正在伏案認真做研究,她身旁還站著一個俊秀的黑衣男子,唇紅齒白,還生著一雙格外機靈的大眼睛,讓人見了心生好感。
二人湊得極近,激烈地討論著什麼,好像產生了分歧。結果說了一通,卻誰也沒說服誰,氣得互哼一聲,雙雙抱胸轉過身子,把後腦勺對著彼此。
這一轉,宮紫商的眼睛亮了起來。她歡快地走過去,和聆音打招呼,“音音,你怎麼來啦?”
黑衣男子也放下手,好奇地看了過去。待看清楚來人的相貌後,他摸著下巴做出思考狀。嘶……總覺得十分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聆音把油紙傘收起放好,說:“正無聊著呢,找你說說話。”
宮紫商親親熱熱地貼著她,“那你是找對人了,宮二宮三那對兄弟,從小就是這副德行,大的死魚臉,小的死魚眼,跟他們聊天,猶如遭天譴。”
聆音噗嗤一聲笑了,這話雖然有點冒犯,但確實十分貼切。
看到傘,宮紫商才驚覺,“外面下雨了?”研究地太投入,她竟全然未覺。
聆音無奈道:“下了好一會兒了,你定是做研究太入神,沒聽到。”
依宮紫商研究兵刃時彷彿老僧入定的狀態,估計屋裡著火了都發現不了。
聆音扭頭和黑衣男子四目相對,她問宮紫商:“這位是?”
宮紫商解釋道:“噢,他叫小黑,在商宮廚房打雜的。”說完又對著小黑說,“這是我妹妹,你還沒見過,叫她——”
妹妹?商宮什麼時候還有個二小姐?他怎麼不知道?宮紫商還沒說完,小黑腦海中突然閃過什麼,略顯激動地打斷說:“姑娘可是姓蕭?”
“……蕭姑娘就好。”
宮紫商突然被打斷,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說完了後面的話,又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她在二人身上看來看去,遲疑道:“你們認識?”
小黑一個商宮的僕役,人脈都這麼廣了?
聆音也滿心疑惑,在她的記憶中,確實沒有這樣一張臉?難道是她忘了什麼?
小黑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說漏嘴,暴露了身份!他撓撓頭努力編著藉口,“額,我在宮門待久了,自然知道宮門只有一個大小姐了,而且平日聽別人說起過蕭姑娘。”
宮紫商點點頭,顯然信了這套說辭,沒想那麼多。
小黑松了口氣,好險,差點就露餡了。沒想到一抬頭就對上了聆音探究的眼神,他僵硬地笑了下。
十幾年前,當時的角宮宮主從外面帶回了個身受重傷的孩子,甚至還帶來後山請求月公子醫治,最後還是在雪宮求了幾朵寒冰蓮池生長的雪蓮才撿回一條命。
這麼大的事,他自然也聽說了,還樂顛樂顛地去瞧熱鬧,見到過那個孩子。
當時的情況稱得上慘烈,連他看了都覺得不忍,到現在還印象深刻。才五歲的孩子,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的地方,遍佈傷口,最嚴重的是雙手手腕的割傷,深可見骨,而且深受反噬折磨,危在旦夕。
後來從月公子口中得知,這個小姑娘是鳳陽蕭家小姐,因父母雙亡被宮門收養。知道她的身份後,他也不覺得驚訝了。
鳳陽蕭家以蠱術聞名,且與宮門交情深厚,是為數不多沒有屈服於無鋒,且一直與無鋒對抗的門派。
沒想到卻慘遭滅門,實在可憐。想來是與無鋒結下了仇,無鋒才痛下殺手,還將蕭家被人人覬覦的蠱術秘籍據為己有。
如此,宮門願意救下她也不奇怪。
當時她在後山休養了大半年才養好身體,被宮尚角帶回了前山居住。那時候他還經常去月宮看她,陪她說話。
這麼多年過去,她應該已經不記得他了。
聆音對他回以一笑,沒再深究這件事。那個人的眼睛乾淨清澈,不像是惡人,且她能看出來,他對她似乎帶著莫名的善意。
她轉而問起宮紫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邊說邊走到案邊瞧著上面堆著的各式零件,空氣裡好像還有硝石的味道,他們在研究火藥?
“小黑的爺爺做煙花很有一手,所以他對火藥什麼的也有些研究,我們在討論怎麼把火藥加到兵器裡,能發揮最大的威力。”
聆音驚訝地挑了下眉,他還會這個?
而且,兵器里加火藥,不是早就被宮遠徵研究出來了嗎?難道是在研究新武器?
她點點頭,“我也不懂這個,你們先忙,我在旁邊坐一會兒就回去,不用管我。”
宮紫商面帶歉意,晃著她的手,“不好意思啊音音,沒時間招待你。你別在這坐,研究室危險,萬一發生點爆炸啥的波及到你可不好,去我臥房吃點點心看看書吧。”
“這有什麼,研究要緊,我們改日再聊也不妨事。”聆音拍拍她的手,表示不介意,又對小黑點頭致意,而後走出了研究室。
宮紫商叉著腰,衝望著門口發呆的小黑吼了一聲,“回神了!看什麼呢你,還不繼續來嘗試?”
小黑被她嚇了一跳,回過神後,他們指著對方,異口同聲:“按照我的方法做!”
兩個人僵持了一陣,還是小黑退了一步,“行吧,先按照你的方法做一遍,不行再換,可以吧?”
宮紫商點頭表示沒意見,他們又一頭扎進了研究裡。
沒多久,研究室又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宮紫商抹了抹臉上的黑灰,看著眼前的狼藉,生無可戀中又帶著習以為常,“又炸了……”
“咳咳咳咳,我都說了這樣不行吧!”小黑用手揮著黑煙。
“不行,再戰!我還就不信了!”
另一邊,聆音在宮紫商的房間,對著一桌子的話本子,哭笑不得。
翻了翻,全都是《震驚!她只用了一招,就和心上人三年抱倆》《撩男一百式實操,包教包會》《跟著做,美男哭著喊著賴上你》……
除此之外,翻得最勤的就是《宮氏族規壹百零柒條總錄》,想來沒少罰抄。
她翻著翻著,從話本的下面,翻出來好幾本關於兵刃鑄造的書籍,頁面已經泛黃,裡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手寫筆跡,寫滿了各種註釋和心得體會。
但看得出來主人極其愛惜,時時用手撫摸,連一個褶皺都沒有。
聆音不由感嘆,這人還真是,白天跟宮子羽一樣遊手好閒,不求上進的,到了晚上就開始發奮圖強,恨不得頭懸樑,錐刺股。
完全不顧忌別人怎麼看待自己,怎麼在背後嚼舌根。
不是說這不好,就是苦了自己。
宮門的人,幾乎都是如此,焚膏繼晷,夙興夜寐,從不鬆懈,只為了守護族人的性命。
宮尚角如此,宮遠徵也是。早早承擔起了守衛一宮的重擔。
除了宮子羽,自幼在父兄的庇護下長大,無憂無慮。若是沒有經歷這些,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成長起來。
她把書重新整理放好,又隨意從裡面抽了一本話本子,配著茶,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雖然奇奇怪怪,還有些狗血,但是跌宕起伏的情節異常抓人眼球,簡直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天色將晚,她還沒看完,意猶未盡地把話本帶走了,想著看完了再還回來。
於是某一天,去聆音房間找人卻撲了個空的宮遠徵,目光無意掃到了桌上一本攤開的話本。
他心裡奇怪,聆音以前不是從來不看這些嗎?
控制不住好奇心地翻了翻,看到封面上幾個大字《被渣男拋棄後,我殺夫證道了》,不禁陷入了沉思。
宮遠徵:“……”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宮紫商,你可真是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