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盛當然不會只從盧喻那邊入手。

季霄接到電話的時候,正經過一處禮品店。

沒多大心理波動,反正先看看季盛怎麼說。

他這會滿腦子還是盧喻的“看開點”“沒必要鬧得不可開交”的言論,驀地想起好像過幾天就是季盛的生日了。

他鬼使神差地進了禮品店,頗費了一番心思挑了個自我感覺良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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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家教我給你辭退了。”

“哦。”

季盛頓了頓,抬頭看他。

“你跟他什麼關係?”

“你不是知道了嗎。”季霄說。

“我先說,不可能,沒有這樣的事,你們兩都是男的,不想被人罵變態,就最好給我收拾乾淨。”季盛直言不諱。

“為什麼不行?”

季盛看季霄,問出這話的時候居然看起來沒多少生氣,反而像是真的要和他從學術的層次上探討一番。

“兩個男的怎麼行?你們怎麼生孩子?”

季霄摸摸鼻子,“異性結婚不也很多不生的麼。”

季盛一噎,話是這麼說但是,

“你就不怕別人罵變態嗎?”

“他們罵就罵,我又不會少塊肉。”

“就不怕把我們家的臉都丟光?”

“你倆丟的臉也不比我少……”

“季霄——”

季盛喝住,轉而飛速思索了一下,好像不拿個可靠的說法出來還不行了。

想了半天沒想出來。

“你就非要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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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認真想了想,“至少目前是,爸,我在他身邊很自在,不會胡思亂想,他老是能讓我把精力集中到要緊的事上去,我能從他身上汲取到一種,想要積極上進的能量。

然後關於爸你說的不行的原因,我其實也有想過,

個體來說,無非是‘不符合常理’‘會辛苦’‘會丟臉’‘會被罵’‘沒法傳宗接代’,宏觀一點,‘不履行繁衍職責的自私’‘出生率下降的元兇’‘族群滅亡的根源’,好像就沒了。

爸,前面那些,我兩都想好了,也準備好了,至於後面人類層面上的,異性夫妻也有不生的,不能把鍋扣到我們頭上。”

這一番話一說,季盛瞧了他許久,臉上神情變幻莫測。

過了好久,他才開口,

“都他教你說的?”

季霄:“……”

不是我看著不像是能說出這麼牛逼的話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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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自己的想法。”

季盛顯然還在措辭,他沒想到有一天被他兒子ko了。

他這兒子,他了解,要麼偏開頭一副假裝無所謂的憋屈模樣,要麼毫無邏輯烏拉烏拉亂吼亂叫一通。

基本不用腦子對付。

季盛還在思考怎麼回覆。

季霄已經掏出了路上買的禮物,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跟前。

“這什麼?”

季霄還能衝他笑笑,“這不是你生日快到了,我給你買了個禮物。”

季盛挑挑眉,盒子包裝不復雜,一挑就挑開了。

一個,用現代工藝製作工序仿製的,

“老古董?”

“啊,我感覺擺你桌上挺好看的,爸你應該會喜歡就買了。”季霄還天真無暇笑笑,覺得自己此刻特別豁達大度,“這不上次因為王姨的事衝你們兇了一頓,我也有錯。”

季盛胸膛隱隱有些起伏,“這也他讓你買的?”

季霄莫名其妙。

他爸什麼毛病,怎麼覺得什麼都是盧喻讓他做的,好像沒了盧喻他就不會做人一樣。

“沒有,我自己……”

“你先回去吧。”

季霄還一臉搞不清狀況,

氣的有點發抖的季盛忍不住又補了一句,“我怕待會忍不住抽你。”

季霄閉了嘴。

好唄,他也知道這場對話註定不歡而散。

話帶到了,禮物也送到了,他一身輕鬆從季盛書房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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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經歷盧喻自然有幸聽一聽。

完了歪倒在沙發上笑得快厥過去,一抽一抽的。

季霄踢他,搞不懂,有什麼好笑的。

踢著踢著也被他的笑聲感染了,季霄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在厥過去的盧喻身邊坐下。

仔細回想回想,那個禮物確實送的不太對味。

又覺得身後人實在過分,遂扭身壓到他身上,“靠你別笑了!”

結果還是沒能抵過盧喻魔性的笑聲,兩個人滾做一團,笑得更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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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時間過的很快,幾乎還沒來得及眨眼第一學期就即將走到頭,聖誕過了元旦,元旦過了春節。

春節一過,再一眨眼基本就是高考了。

高考對很多人來說是不敢隨意抬腿跨的關,在那之前鐵定要焚香沐浴仔細挑選,找一個最堅實的樓梯,挑選最高的,最漂亮的門檻去跨。

季霄此前覺得無所謂,並未把高考放在心上。

倒不是不在乎,就是覺得已經這樣了,也扭轉不了什麼。

要放以往,元旦鐵定是出去玩的。

但是盧喻在,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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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鑼鼓喧天,朋友圈的煙花放的比外邊還熱鬧。

季霄家。

他看著面前攤著一本物理練習冊神色迷茫的陳銘,再看一眼如獲至寶瘋狂纏著盧喻問問題的程飛揚。

再看看自己面前放著的數學高考模擬卷。

額角突突跳了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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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哥,行行好,放我走,我們還是朋友。”陳銘說。“我小表妹還在家等我回去陪她看小豬佩奇啊。”

“那張卷子寫完先。”盧喻抬了一下頭。

陳銘哭,“元旦三天假是這麼過的嗎!”

季霄往他嘴裡塞了個糯米麻餈,“快寫吧,你不寫完我倆都沒的走。”

“那早知道你被摁著寫作業,我死也不過來找你玩。”陳銘說,“話說你怎麼也不提前吱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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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想了想剛才的事,元旦假第一天,陳銘一早就電話敲過來。

“老季,新開的遊樂場走不走?飛仔也在。”

手裡還拿著演算筆的季霄抬頭看了看盧喻。

盧喻見來電顯示陳銘,不急不緩地說道,“剛好,把他倆也叫過來,你也好有個伴。”

季霄:“……”

季霄對著話筒,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沒說這茬。

“奧,你來找我吧。”

於是,就有了現下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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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卷子,花不了半天的時間,三天假,學半天,玩兩天半,怎麼算你們還是算浪費時間的。”盧喻說。

程飛揚瘋狂點頭,他家裡不比兩位公子哥,家裡的人都盼著他透過高考出頭。

出去玩也是陳銘軟磨硬泡很久才同意。

陳銘要多不認真就有多不認真,各種打馬虎,一會吃點東西,一會在卷子上塗塗畫畫。

“喻哥,聽周芒小姐姐說,你高中比老季還狂。”

盧喻隨口答了一句,“一點點。”

季霄心想,那哪是一點點。

“那你怎麼考上x大的?”陳銘說。

“比他狂的那一點點就是,學習成績比他好。”

季霄:“……”

陳銘哈哈大笑,“不是,我是想說,你看你成天無所事事打架泡妞,哪來的時間學習,總不能你就是那種,表面說著我不學,結果回家通宵挑讀的那種吧?”

盧喻沒回答。

其實季霄也好奇。

“是不是暗地裡也跟我們這樣補習?在各種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陳銘說。

盧喻放下手中的電腦。

“這麼跟你說吧,你們現在做的這些東西,我第一遍的時候就能做全對並且全部記下來。”他說。

“至於為什麼,”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每個人的這個東西構造都不太一樣。”

季霄陳銘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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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喻說完還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

本來不想打擊年輕人的自信心。

季霄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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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刺激的陳銘發憤圖強,效率提升百分之兩百,一個半小時就把他平常要磨三個小時才磨完的試卷寫完了。

“走,老季,我們玩去。”陳銘張羅。

這次盧喻沒再阻止了。

“喻哥一起去嗎?”即便被人無意羞辱了一番,陳銘還是奉人為自己偶像。

盧喻搖搖頭,“我晚上還有點其他事情,你們去吧。”

“真的不嗎?有鬼屋誒?”陳銘說。

盧喻剛想說有鬼屋怎麼了就見旁邊的季霄捂了陳銘的嘴。

“人家不去就不去非這麼墨跡。”季霄說。“走不走啊?”

說完還略帶心虛的瞟了眼盧喻,目光稍縱即逝。

盧喻挑挑眉。

陳銘不服,“你不就是怕我說,喻哥我告訴你,哎!!哎!”

陳銘被季霄架了出去。

程飛揚笑著說了聲盧老師再見也跟著出去了。

程飛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季霄表哥一直住在他家,但是他爸媽教育他當個有禮貌的人,不能對別人的私事問東問西。

而還在房間裡的盧喻笑了笑。

總覺得發現了一個最佳約會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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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到晚上9點多,盧喻看了眼時間,轉身回房,披了件黑色衝鋒外套,戴上鴨舌帽。

被長袖子遮掩了一半的手指看著愈發修長。

那隻手從兜裡掏出手機,一邊發了條訊息,一邊開了門。

冬日凜冽的風竄了半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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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喻甚至還沒出小區。

那輛並不太想見的豪車就出現在了眼前。

他扯著臉皮笑,“不是都說了不要出現在我工作的地方,我出來見你?”

男人並沒有多作理會,漫不經心關了車門。

“下週父親五十大壽,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

“該回家了,肖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