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霄突然就懂了。

懂了之後心裡罵了一句草。

季霄語塞。

然而盧喻沒給他機會解釋,轉眼人已經到了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倏忽一下沒了身影。

季霄突然慌了,要不是上課鈴準時打響,他都要跑上去把盧喻拽回來,鄭重地給他解釋。

他沒有喜歡譚森森,他三番五次出頭是因為……是因為就喜歡拔刀相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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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很,這事就一直在季霄的心頭盤旋不去。

他真的不是喜歡譚森森,譚森森是挺好看的吧,但是他真沒那個意思。

盧喻那篤定的眼神,到底哪來的底氣?

怎麼辦,要真覺得他喜歡譚森森怎麼辦?

他到底哪裡看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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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覺得不行,得解釋,這事必須得解釋。

於是他一整天都時時刻刻地關注著盧喻的動向。

運氣不好的是,今天壓根就沒有語文課。

平常有事沒事老過來瞎轉悠的盧喻今天也一反常態的不來了!

後來盧喻才知道是被數學老師拉去幫忙幹活了。

課間盧喻來過一次,結果季霄恰好去上廁所了。

季霄痛心疾首。

一直到晚上,季霄才終於逮著機會,他在門口等著盧喻。

結果盧喻一條訊息彈過來——我還有點事,可能會比較晚,等不牢的話就先回去,等的牢就在教室刷會題等我~

季霄看到那個騷氣的波浪線就想打人,但是鬼使神差地,他還是乖乖去教室了。

掏出一套英語卷子,半天看不進去一行字。

什麼玩意?construction什麼意思?constitude又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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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sert寫錯啦~還有個s呢?被吃了?到底是喜歡吃甜點還是喜歡吃沙漠?”

突然出現的盧喻嚇了季霄一跳。

“投胎一輪迴來都沒你這麼慢。”季霄說。

“要怪就怪你們數學老師啊。”盧喻拉過一條凳子在季霄身邊坐下來,面朝著他,一隻手懶懶散散地掛在桌子上。

“讓你幹嘛?”季霄問。

盧喻作勢打了個哈欠,“改卷子,改完卷子又讓我幫他找題。”

“懶。”季霄說。

“是啊,就是懶。”盧喻頭一歪,笑眯眯地看著季霄的側臉,“走嗎乖寶寶,還是等你把這張卷子寫完?”

季霄沒說走也沒說不走,拿著筆的手就停在那裡,斟酌猶豫了下。

“我有話跟你說。”他突然側過去,看著盧喻的眼睛,神情突然認真。

盧喻見人突然認真,遂也坐直了點身子,抬抬下巴,示意他說。

季霄又斟酌了會,半天沒憋出一句話。

盧喻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嗯?想說啥?

“我沒喜歡譚森森!”季霄破口而出。

盧喻先是卡殼了一秒,隨即噗嗤一笑,而後笑的更加不能自已。

季霄莫名覺得沒面子,笑屁啊!

“我以為你這麼嚴肅是想說什麼。”盧喻說。“完了半天就想說這個。”

“我今天找你一天了,早就想跟你說了,但每次都沒機會,反正就是,我沒喜歡她,我幫她是因為我本來就是這麼充滿正義感的人!”

季霄越說越覺得這話的味道不對,到底哪來的中二臺詞。

盧喻就笑笑,順著他的話說,“嗯嗯嗯,正義的季霄同學不會早戀,我信我信。”

季霄鬆口氣,鬆氣的同時又覺得不對。

他不是怕盧喻覺得他早戀才跟他解釋的,但是到底為了啥又說不太上來,而且這事順著想下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直到盧喻一手撐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奇怪,據我所知,跟你傳緋聞的妹子還挺多,連周汝楣都跟你有緋聞,每次都見你順其自然,也沒見你這麼緊張地跟別人解釋,你壓根不在乎被人說你早戀什麼的,這次幹嘛這麼急著跟我解釋?”

季霄一愣。

他本來以為盧喻看出了什麼,然而仔細想想就明白了。

盧喻肯定是覺得自己真的喜歡譚森森才會這麼急著解釋的!

“不是,我急著解釋不是因為我真的喜歡她,是因為……”

盧喻看著他,笑眯眯地示意他繼續說。

季霄看著盧喻的眼睛,那雙狹長,往下微勾,經常透著慵懶的漂亮的眼睛,此刻正被一副平光眼鏡遮擋著。

然而鏡片能遮住其他,卻怎麼也遮不住裡邊波光流轉的神采。

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這次這麼急著解釋。

但是覺得過於荒誕所以潛意識又把那個想法壓了下去,就像剛才那個荒誕不經的念頭從來沒有冒出來過一樣。

盧喻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季霄後邊的話。

季霄就這麼沉默地看盧喻看了會,他總覺得盧喻知道,但是他卻又故意假裝不知道。

“我記得你之前寫過一個關於同性戀的論文,你覺得那是心理畸形?”

盧喻雖然不明白這孩子怎麼突然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但還是回答了他,點了點頭,“追本溯源,是一種心理疾病。”

季霄其實壓根就沒聽盧喻回答什麼,因為他問完那個問題之後自己都懵了。

他幹嘛突然問這種問題……

“算了,走吧,回家了。”季霄起身,潦草地結束話題。

盧喻尚且還坐在凳子上,看著小孩單肩挎包略匆忙凌亂的背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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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課間。

盧喻照例過來視察。

體育委員夥同蔣苗苗聲嘶力竭地宣傳著運動會的重要性,呼籲大家學習的同時要注意放鬆心情,連“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錢”這樣的話都冒出來了。

奈何下邊回覆依舊寥寥。

蔣苗苗頹喪,體育委員幾乎想放棄治療。

“沒人報那我自己亂點了啊。”高個子體育委員說,“羅娜,100,200,可以嗎?”

那個叫羅娜的女生連忙拒絕,“你別嫌我給你跑個倒一就行了。”

體育委員抬抬眼,“不能啊,這麼高,這麼瘦,還這麼黑,一看就很會跑步。就你了。”

羅娜:“……”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

班裡一陣鬨笑。

盧喻問道,“怎麼了?”

蔣苗苗看見盧喻就像看到了救星,這位新來的實習老師總是很有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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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的這段時間,他們班甚至破天荒地拿了一張紀律獎狀,因為那些吵的要死的都給他拉去俯臥撐了。

怕學生不服盧喻直接自己上,和學生一起做,把那些個鬧騰的全做趴下了,那幾個鬧騰的心服口服,一口一個喻哥。

陳銘尤其狗腿,自從上次網咖被盧喻秀花眼後,從此成了盧喻忠實的迷弟。

蹭的一下跑到眾人跟前,“怎麼怎麼怎麼的?喻哥是你們隨便叫的嗎?我才是喻哥正牌的弟弟!”完了還轉向身後,“對吧喻哥?”

然後陳銘被那群皮孩子拉去阿魯巴了。

“老季!!飛仔!”陳銘嚇的趕緊呼救。

季霄就瞥了一眼,一秒鐘的停留都沒給他。

盧喻笑笑,恰好季霄在人群之外轉過視線。

盧喻朝他挑挑眉,像是在炫耀。

季霄故意做出個嗤之以鼻的表情,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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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喻接過蔣苗苗遞過來的報名表,名字寥寥。

“為什麼都不報?運動會這麼好玩的事情。到了大學想玩都沒的玩。”盧喻說。

“報了也是倒一倒二,都給別人當炮灰,沒意思。”同學們說。

“勝負欲不要這麼強,運動會是用來玩的不是用來比賽的。”盧喻說。

然而雖然嘴上這麼說,盧喻心裡也明白,這些道理同學們心裡也清楚,但是一直墊底,其實也很影響參與感,誰都想為自己的夥伴吶喊,奈何沒有人給他們這個機會,有也是少數幾個,一個之力扭轉不了乾坤。

他們想要的,是攜手一起捧過一張獎狀的集體歸屬感,集體榮譽感。

“這樣,聽我的安排,我讓你們班這次拿第一,當然不包括體育特長班,敢不敢信我?”盧喻說。

眾人先是一陣驚訝,很快就是一陣不相信的聲音。

怎麼可能啊。

“沒拿第一我請你們吃飯,拿了你們請我吃飯,怎麼樣?”盧喻說。

似乎只有吃飯才能調動大家的本能,臺下這才轟動起來,“喻哥,你說的啊!不能耍賴!”大家紛紛興奮。

反正信一下又不會少根筋,少塊肉。

盧喻笑。

季霄看著臺上的盧喻,突然覺得這個人,好像能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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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喻的安排其實很簡單,運動會總分第一包括的不僅僅是專案成績,還有開場表演,廣播稿,會場紀律,就連運動會期間各場地的衛生,運動會晚上班級紀律等等都算在內,各佔不同的比例。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專案成績,佔大頭,百分之五十的比例。

然而專案其實也有側重點。

比如100米接力400米接力這種集體專案前幾名的加分,幾乎是單人專案的四倍。

意味著為了拿到這幾個專案的分數,可以犧牲一下單人專案的分數。

可以讓他們請假不跑,儲存體力,最後用來跑接力。

至於3000,1500,800什麼的,反正也拿不到前幾名,慢悠悠跑完就成,開心就好。

最後,盧喻把班上的人一個一個叫過去,把他們安排在最合適的位置上。

不知怎麼的,同學們也熱血了起來,有實力但是出於害羞或者出於不屑於參加運動會的心態的,此刻都積極了起來。

距離運動會還有三個星期,晚上都自覺地去跑步,臨時抱佛腳。

臨時抱佛腳不一定有用,但是不抱肯定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