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喻感覺自己的胸口被猛錘了一下。
那個平日裡不可一世,打扮時髦,穿著幾千塊錢鞋子,老是戴著耳機的酷酷的男孩,那麼邋里邋遢地側躺在地上,手腳被綁著,臉上盡是髒汙泥漬汗水,像只落水的貓一樣,一雙眼睛看著他,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緒。
那麼輕地叫了他一聲,“哥。”
盧喻頓了半刻之後才回了一句,聲音跟平常也不太一樣,“膽子真是大到沒邊。”
季霄覺得他這句話沒道理,這不是他膽子大不大的問題,他運氣不好,恰好碰到這變態出來覓食,他恰好撞在人家槍口上了,這不能怪他。
他想反駁幾句,但是偏偏沒能說出話,嗓子像被人堵住了一樣,就這麼幹澀著。
盧喻給季霄解開身上的禁錮。
男人的藥似乎並不太好使,一時半會可能會渾身無力,但是沒過一會兒力氣就有了恢復的跡象。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早點回家?”盧喻說。
“我是打算九點完事了就回家的啊?”季霄終於忍不住了。
懟,必須懟,這種情況下,這人,一句好話不說,全是興師問罪。
“高三了還約架?幼不幼稚?當還是小學生?”盧喻說。
“高三約架怎麼了?他們混社會的不是三天兩頭約架,不爽就約,這玩意還有年齡限制嗎?”季霄說。
盧喻終究還是笑笑。
季霄還想跟他吵,結果見人一副口服心裡壓根沒當回事的樣子,就有些沒勁。
正這時,盧喻身後突然出現一道重影,季霄猛地瞪大了眼睛,還未來得及叫出聲,那邊盧喻已經躲開了身後人的攻擊。
男人半邊臉笑半邊臉生氣,像是憤怒有人打攪他,又像是看到了更優美的獵物,看著盧喻的眼神閃著光芒。
盧喻對他禮貌笑笑。
“聽別人說您很久了,今天難得親眼見一眼。”盧喻說。
男人笑,心覺這人真有意思,跟剛才兩個小男孩完全不一樣,警惕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刺激。
他是個變態,從最開始只敢對小孩動手,再到沒有社會關係的乞討者,最後為了尋求更高層次的刺激,將魔爪伸向了那些身體新鮮的高中生。
眼前這個男青年無疑更具有挑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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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再次看見盧喻打架,跟上回看的感覺又有些不一樣。
他這才發現,那個變態,專業學過這方面的技能,出手一點不拖泥帶水。
就算季霄和鍾昌恆那會有力氣,兩個人聯手估計也打不過人家。
而盧喻,也半分不讓,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抬腳,都是實打實的,一點不花裡胡哨,帶著原始力量的衝擊,直接了當地落在對方身上。
兩個人勉強打個平手,誰也討不到好處。
盧喻用手背揩揩嘴角的血跡,他今天沒戴眼鏡,季霄才發現那雙眼睛其實深不見底,此刻隱隱透著光,側頭漫不經心地看著那男人,額前髮絲淌著點汗絲,肆意垂在眉骨上方,嘴角彎成恰到好處的弧度,不過分也不過謙,恰恰好看的弧度。
盧喻衝那人笑笑,“就你這樣的,凱哥巴不得重金聘用,一個月四五萬,幹嘛想不開當個變態。”
那人笑,“我有工作啊,坐辦公室的,一個月六七萬呢。你以為我這麼多年乾的那些邋遢事,為什麼都沒被發現,沒錢我敢這麼幹?”
季霄:“……”這年頭沒點錢還當不了變態了是吧。
盧喻倒是一點不驚,一般智商越高,能力越強的人,觸發一些心理畸形的人愈發容易。
那些表面光鮮亮麗一絲不苟的謙謙君子,往往在背後比那些總是惡言相向的人要可怕的多。
僵持之際,外邊響起了警鈴聲。
盧喻笑,“可能,得改天再陪你玩了。”
男人的表情終於全部變成了憤怒。
他不解,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找過來的,剛才逃走的小孩動作根本就沒這麼快,他把事情辦完了,逃之夭夭之前,警察壓根就找不到他們的所在地。
男人發現情況不對,轉身就爬上了樓梯,消失在地下室。
季霄起身想攔。
盧喻攔住他,“你湊什麼熱鬧,外邊都是警察。”
季霄不語,想嗆一句,看到人紅腫的手關節,以及上邊殘留的剛剛嘴角擦下來的血跡,生生把想說的話給忘了。
於是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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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警察一起來的,還有季霄的父母。
正在和警察商量事宜的李鶯看見盧喻帶著自家兒子從地下室上來,眉毛一擰,趕緊衝了過來。
“你到底想搞什麼名堂?是錢不夠花了還是遊戲不好玩了?非得跟我這樣鬧?”李鶯語氣間帶著濃濃的責備之意。
盧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開端,他看看旁邊微微垂眸的季霄,又看了看在他前邊頤指氣使的母親。
“我早說了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安安分分在學校待著到底有什麼不好?你喜歡逛酒吧逛夜店上網咖逃課這些我都隨你去了,你要一個人住我們馬上給你弄個房子,為什麼非得去那什麼犄角旮旯跟人約架?就不能讓我們省點心?知不知道就為了你,我們這一幫人折騰了多久?”李鶯很是生氣。
責怪季霄不讓人省心,責怪季霄是個不安分的壞孩子。
“我們給你這麼好的條件,厲害的人早就出國深造各種獎拿到手軟了,為什麼就你混的比那些窮人家的孩子還差?”李鶯說。
季霄從始至終一句話不說。
左臉上有些癢,他抬手揩了揩。
只是隨意一揩,偏偏這個動作給盧喻瞧見了,生生地看出了點委屈。
李鶯還數落了一大通別的,直到季霄的父親季盛過來。
他跟李鶯同仇敵愾,也覺得這孩子太不讓人省心了,從小就是,無數次的請家長,他們早已經厭煩。
父親只是深深看了季霄一眼,什麼話也沒對他說,反而拉了拉李鶯,“行了現在沒事了,都回去休息吧,那人已經被抓住了,還是隔壁公司的高幹,一時半會應該放不出來。”
“你也累了,走吧,我們回家。”父親對母親說。
然後父親便半摟著李鶯回去了。
季霄看著他們的背影看了一會,下意識地抬手又揩了揩左臉頰,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還未回神,聽到右側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扭頭,是去而復返的鐘昌恆。
他身邊也有一對警察,還有父母。
“季霄他沒怎麼樣你吧?”鍾昌恆跑過來。
季霄突然覺得鍾昌恆這人其實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