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她見到了微服私訪出宮來看望他們的紫薇小燕子兩對夫妻。

小燕子已經貴為皇后,一身雍容華貴,再看不到曾經街頭混混的無賴樣。紫薇依舊美麗動人,歲月彷彿格外關愛她們,對比之下,一身疲憊甚至蒼老的自已,簡直無地自容。

紫薇和小燕子對自已的態度似乎還一如從前般親熱,但自幼在宮裡長大的晴兒還是看清了她們眼底的鄙夷嫌棄和自得。

飯桌上,小燕子一邊對著自已辛苦做出的一桌子飯菜挑挑揀揀,彷彿早已吃不習慣這些“粗茶淡飯”,一邊談論自已這些年在宮裡的“辛苦”。

“那……知畫呢?”

不知為何,晴兒突然問出了這句話。

小燕子笑容陡然變得冰冷,只是幾秒鐘,又恢復了彷彿年輕時的天真無邪,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知畫啊,誰讓那個女人敢跟我搶永琪的,給她機會嫁去蒙古做王妃都不樂意。所以,我只是在她被人下了藥欺負的時候袖手旁觀罷了。

這時候,估計已經是好幾個乞丐的‘共妻’了吧?”蕭劍在一旁,聞言只是皺了皺眉頭,到底捨不得訓斥多年未見的妹妹。

晴兒只覺得自已頭昏腦漲,知畫可是世家貴女,還是蕭劍與小燕子的恩人啊!她居然這樣對她!

那自已呢?沒了格格的光環,沒了美貌,她又會淪落到什麼下場呢?

細細想來,這些年,包括從第一次見面那時起,蕭劍似乎總是用言語把自已的心往他們那裡拉,從沒有站在自已的角度想過事情。如果他真的愛自已,為什麼不願意做官?重新光耀方家門楣,在京城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還依舊和好友們在一起,哪一點不比千里迢迢回到大理要好?

“那是因為,蕭劍本身才學就只是用來賣弄,根本不會朝堂上的那一套。可是以他的自尊心,又不可能低下頭來向別人請教,又想證明自已不比那些貴族公子差,可不就只剩下,讓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女對他死心塌地,甚至不惜忤逆君上也非君不嫁了?

至於為什麼要離開京城,方家的家產當年大多被方式舟侵吞,方式舟死後,方家財產充公,蕭劍根本沒得到一點。在京城,他只是寄人籬下的江湖劍客,五阿哥福晉的哥哥這樣的身份,對比高高在上的晴格格,他是何等卑微。

而到了大理,他是被眾人崇拜追捧的蕭大俠,而你卻只是只能依附於他,寧可不要格格的身份和皇室的尊榮,千里迢迢也要‘為愛背井離鄉’的普通女子。哪一種更能滿足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你應該明白。”

周圍的一切瞬間陷入黑暗,一道藏於記憶深處快二十年的身影出現,剛一露面,就惹得晴兒熱淚盈眶。

“額娘!”晴兒哭著吶喊,向前一撲,像小時候那樣想撲進親孃的懷抱。

譽親王妃一身淺色衣裙,愛憐的摸著女兒的頭髮,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晴兒,額娘讓你看到這些,不為了別的,就是希望你懂得。像阿瑪額娘這樣平等地位中還能有深厚感情的畢竟是少數,皇家中有太多的不平等,你不能因為那表面的情情愛愛迷花了眼睛,就忘記了底下的萬丈深淵。

阿瑪額娘只有你一個女兒,你阿瑪付出生命也要為國征戰,就是為了多攢點軍功,為你的未來鋪路。老佛爺也是真心疼愛你,年逾古稀了還在為你的終身大事考慮。

自古以來為什麼貴族少有與平民聯姻的?不光是財富的不平等,不同的教養和生長環境,也足以讓人與人之間產生隔閡。你讀過詩書史籍,那些不平等的婚姻最後是什麼下場相信你也知道。

如果你只為了那眼前的一點甜蜜放棄了這麼多愛你的人,你是何等的不孝,何等的愚蠢啊!”

晴兒抓緊王妃的衣襟,哭的像個孩子一樣不能自已:“額娘我錯了,我不離開老佛爺。你不要走,陪陪我好不好?我都二十年沒見到你了……”

譽親王妃的身影漸漸淡去,聲音也越來越飄渺:“晴兒,阿瑪額娘會一直在天上看著你,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的啊……”

“額娘!”

晴兒猛地驚醒,翻身坐起後看向四周,漆黑的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哪裡有額娘?開啟窗戶,月光柔柔的灑了進來,晴兒嘆了口氣,抹去眼角的淚珠,但夢裡的一切卻深深烙印在晴兒心底。

讓她六年來第一次為這份感情懷疑躊躇起來。

知畫只是把編織好的夢境送入晴兒的腦海便小手一拍,萬事不管。一夢千年之所以那麼昂貴,就是因為它可以讓人仿若真的在夢裡經歷了那些事,體會過那些感情和情緒一樣。相信經過這麼一遭,晴兒就算與蕭劍再怎麼情比金堅,也會猶豫幾分,對小燕子和蕭劍的所作所為,也會多看多聽多想幾分,而不是一味地為所謂的“愛情、姐妹情”打壓知畫,幫助小燕子鞏固地位。

畢竟,人就算再如何聖母,心底裡的自私才是人類的本性。

天才剛矇矇亮,永琪立刻受到生物鐘的提醒從睡夢中醒來。清朝寅時正上早朝,他住宮裡,只需要丑時末或是寅時初起床,洗漱用過早膳後再去太和殿前上朝也來得及。

熟練的伸了個懶腰,永琪一個挺身就坐了起來。隨意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時,永琪才發現,房間裡的陳設與自已書房裡的寢室截然不同。

自已什麼時候用過淡粉色的床幔了?還有那粉白瓷桃花印花花瓶,也不是景陽宮裡會出現的東西啊!

至於小燕子?

作為成婚六年的“老夫老妻”,永琪也可以很肯定的說,小燕子就不可能有這種詩情畫意的審美!

下一秒,眼神一轉,就看到床邊不遠處小榻上,蜷縮著“一隻”貓兒一樣睡覺的小姑娘,睡得小臉粉嘟嘟的,可愛極了!

“知畫?”

難道,這是知畫的房間?

永琪默默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已睡了一夜的床,都是小姑娘喜歡的色彩鮮嫩的顏色的錦被,此刻已經亂七八糟了。輕吸一口氣,似乎還能聞到身上有淡淡的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雖然他也知道,這房間知畫才睡了幾日,是不可能有什麼味道的。

感覺,心裡,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