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君說完這話,自嘲地笑了笑,看著熱熱鬧鬧的酒池。

“酒哥!”一道身影突然跑了過來,叫道,蘇羨君定睛一看,發現是那個坐在吧檯的青年。不對,準確來講是少年。

進門的地方太暗,少年也有點高,很容易誤認。

相貌依舊又頹又拽,高高瘦瘦,但稚氣未脫,一副單蠢的模樣,蘇羨君拉了拉帽簷,一言不發。

“臭小子怎麼還沒回去?你媽又快來逮你了,一天到晚不學好!”皮究笑罵著,揉亂了他的中分,指了指身邊的人,“這是你酒哥的朋友,你叫君姐就行了。”

“君姐好!”少年把視線轉移了過來,笑著打招呼道:“我叫牧鯉,家住隔壁,‘睡吧’是我家開的。”

蘇羨君點了點頭,注意到了牧鯉笑起來時那兩顆尖尖的的小虎牙。

沒被漂亮姐姐搭訕,牧鯉裝作委屈的樣子,扭頭問自家酒哥:“姐姐是不喜歡我嗎,怎麼不理我~”

皮究……他直接上手拍了牧鯉的腦袋,沒好氣道:“把你那副綠茶樣收起來,丟不丟人!”撇過頭對蘇羨君解釋道:“這小子被他爸媽慣壞了,別理他!”

“……”蘇羨君咳了兩聲,沙啞的說道,“其實……挺可愛的。”

牧鯉慣會得寸進尺,聽到蘇羨君替他說話又湊了上來:“姐姐嗓子不舒服嗎,弟弟心好疼,姐姐要多喝熱水,對了,姐姐住哪?我去給姐姐買金嗓子吧。”

“乖弟弟。”蘇羨君啞著嗓子笑了,尾音無故暗啞,“姐姐嗓子沒事,被煙燻著罷了。”

“啊?姐姐的男朋友還讓姐姐做飯嗎,竟然讓煙燻到了姐姐……”牧鯉眼神心疼極了。

“姐姐的嗓子可不是做飯弄得。”蘇羨君抬起頭,露出了額頭的疤痕,她拍了拍牧鯉的肩,勾唇笑道:“離姐姐遠點,乖。”

不管你承不承認,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一種人,即使沒有出色的相貌,站在那裡也是主角。

蘇羨君就是這樣。

即使入獄五年,被摧殘的骨瘦如柴,眉眼間帶著扭曲的疤痕,也阻擋不了她身上的那股氣質。

牧鯉就被她笑得暈暈乎乎。

皮究聽到了那句煙燻著嗓子,頓時打了個寒噤,想起兩三週前聽到有訊息說911監獄電路老化起火,燒死了五六個重刑犯。

是……是她做的嗎?

皮究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不輕不重的搡了一把牧鯉,語氣不容置喙:“趕緊滾回家,小孩子別摻和大人的事。”

“切,才懶得管你呢。”牧鯉小聲嘀咕了幾句,揹著包滾回家了。

五顏六色的光時不時的掠過這片死角,周圍環繞著男男女女的歡笑。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皮究沒忍住,順帶把剛叫的牛排往她面前推了推,問道。

蘇羨君坐著沒吭聲,摩挲著手裡的杯子,久久不言。

“酒哥今個兒也在啊,我們大哥前兩天商量的事您考慮的怎麼樣了?”這時一道粗獷的聲音響起,四個胳膊上紋著紋身的大漢拎著幾根鋼管大搖大擺走了進來,伴隨著女人的尖叫,酒吧裡的人感覺到不對連酒也不喝了紛紛往外跑。

為首的大哥拿著鋼棍敲了敲地面,蘇羨君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裹緊了帽子,眼底懼怕和狠意交織。

皮究沒工夫注意這點細節,他蹙起眉頭,看著面前的大漢,神色不變:“麻煩轉告洪哥,我這店是祖傳的,不賣。”

“斌哥,你還跟他廢話什麼。”他身後的小弟不滿的嚷嚷。

被叫做“斌哥”的男人露出了猙獰的笑:“阿峰你說的對,你這店就是不想開了。給我砸!”一聲令下,他身後的小弟便像瘋狗一樣到貨架上四處砸。

“住手!”皮究怒吼,但沒人聽他的。

“報警,或者叫人。”蘇羨君站在他身後,小聲道。

皮究恍然,連忙掏出手機打算搖人,被斌哥直接踹倒在地上:“瑪德,誰給你的膽子!看來你是不顧你身後馬子的死活了。”說著便去抓蘇羨君的手腕。

粗糙的手順著往上摸,蘇羨君簡直覺得噁心透頂,掙扎著帽子掉了下來,她顧不得藏起來,抓到旁邊的酒瓶就往斌哥的腦袋上砸。

斌哥一個不注意被砸得滿頭是血,勃然大怒,往蘇羨君的身上踹去。

砰!

一聲槍響,斌哥踹向蘇羨君的那條腿直接出了個血窟窿。斌哥一聲慘叫,抱著腿不住的哀嚎。頓時誰也不敢動了,都往槍響的地方看去。

暗座處的男人一身黑色風衣風輕雲淡,眉眼冷峭,夾著煙的手搭在臺上,露出銀色的腕錶。他旁邊的男人持著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槍口還冒著煙。

男人突然動了,他扔掉煙,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這才發現他很高,薄唇微抿,眼神黑沉沉的,氣勢不怒自威,周圍的混混不由後退了幾步。

他連個眼神也沒給他們,上前徑直抓住了地上女人的手腕,直接把她拽了起來,冷漠中夾雜著暴怒的聲音傳來:“蘇羨君,誰讓你出來的?”

蘇羨君只覺得淡淡的菸草味撲了滿懷,抬眼便看見她這五年裡時時刻刻不敢忘記的面容,男人的手勁很大,她只覺得自己沒辦法抽出手給他一刀。

但她還感覺到了恐懼,是每一次被打後,聽到“顧先生”三個字的恐懼。能控制心理反應,但身體反應騙不了人,她不由瑟縮。

“怎麼,怕我?”顧州城漫不經心道,鬆開她的手腕,接過身邊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然後輕飄飄的扔到蘇羨君的臉上。

蘇羨君把手帕拿下來攥到手裡,逼著自己露出笑容:“怎麼會,有顧先生的關照,我怎麼會怕呢?”

我只是恨罷了,恨自己不能現在殺了你!

顧州城眯著眼打量著她,瘦了,也乖了,但是骨子裡的驕傲還沒變。

他嗤笑,像是十分好心情的開口:“許久不見,你還是牙尖嘴利,看來這五年你沒什麼長進。”說這話的時候,他死死盯著那道大概七厘米左右的疤。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道疤刺眼極了。

蘇羨君乖巧的笑著不說話。

顧州城抬了抬手,立刻有人進來把地上的人拖了出去。

皮究忍著痛一瘸一拐的擋在蘇羨君面前,冷聲道:“今日多謝顧爺出手了,來日我請顧爺喝酒。”

言外之意是沒什麼事就請離開,皮究自認很委婉。

顧州城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殺人犯輕易死掉罷了,別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