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績,我已經盡數吩咐完了,如今是時候同我敘述你的看法了,登基大典為何要擇今日以及為何要定於此地?”

姜伯叫住了陸子績後說道,拄著柺杖的他不急不慢地向著陸子績走來,左手牽著皇子陛下。

倘若處在安定之時日,此般景象定是百姓安康的表現,老者牽幼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黃髮垂髫,怡然自樂,人人皆有其福享,皆有其安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淡如靜水卻又福如東海,安然無事卻又趣味橫生,真是每一個人做夢都想要的場景啊。

可是如今美好的幻想已被金戈鐵馬所擊碎,理想主義者們開始流離失所,直到新的港灣所建成。

陸子績謙卑地作禮,隨後說道:

“陛下虛心納諫,尊師風行雷厲,某料青玉之重振已至矣。”

“別磨磨唧唧了,子績,同我道述你那思慮吧。”

陸子績頓時表情嚴肅起來,整了整衣襟,右手握著一卷竹簡,自然地垂在身側,他正色地說道:

“昔祖帝取天下,成青玉而治宇內,設諸等官職,習禮儀之教,遂多成定製。

然而今處國力勢危之際,非可費一朝一夕,國葬雖未完,人主需有定,此之謂國之主心,兵之所仰,民之所望。

凡前三世元首,承天景命,受民之託而平世,為福於民,慮民之所慮,樂民之所樂,此皆謂人主之事。

而鳳霞地處兵家險要之地,刀鋒相爭之中,雖有太平之福而今受兵亂之危,人心浮動,哀嚎易起,既要退居於南水之中,則終不免安撫鳳郡之民。

且三軍聚集於此,青龍白虎皆請戰願戰而不顧大局所勢,朱雀新敗而易眾心離散,將兵有別而君臣無令,此不得不為憂慮之事。”

“嗯,所言極是也,然此於鳳霞登基,方可穩固軍民之心。”姜伯捋著鬍鬚說道。

陸子績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皇子陛下於鳳霞關前,設壇祭天,弘揚聖德,承三世之功業,號令臣子甲兵,感召百姓,驅叛平反,還復青原,則將有功成之願,兵有抱負之意,將兵齊聚一心,勝事可待也;百姓心有所望,黎民棄懼安業,官民和睦,殷富可成也。此之二者皆為青玉平反之基,萬萬不可失也。”

“嗯,皇子陛下,你意如何?”姜伯聽後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隨即問向身旁的皇子陛下,後者則用天真的話語說道:

“聽老師安排便可。”

對此陸子績與姜伯同時笑了笑,決定了這一提議,這時有一個甲兵從一側走來,作軍禮後同姜伯說道:

“國師大人,天壇已經建設完成了。”

“哦?那我們出發吧,皇子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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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嶽和劉蕭是偶然遇見的,

他們都很疑惑於皇子陛下為何要擇出兵前日作登基之禮,因而兩人都從各自營帳中走出,去尋找國師討要說法。

自從鳳霞關一戰後,劉蕭就一直萎靡不振,只不過與孫繼武相比,他的情況要好很多,不會整日一語不發而作垂頭喪氣之事。

在他心裡認為,既然已有一敗,則不能再有延誤青玉國之事,所以這短短兩天內,劉蕭終日在安排南朱雀軍團回撥火佛關的事宜,雖然有所希望能再與叛兵一戰,但朝廷命令始終是以大局為重,而不以將軍勝負為斷,對此劉蕭也沒有多大意見。

而馬嶽從南鳳郡趕回到鳳霞郡後,聽完了關明對於這兩日的概述,心中對於兄弟的關切之情浮於言表,終日思慮於何時能夠出兵,心境略有浮躁。

二人聽聞皇子陛下將行登基之禮時,也是頗感意外,隨即各領一眾甲兵尋找姜伯而去,又不約而同地相見,只見馬嶽略顯驚訝,開口道:

“劉將軍,今日聽聞將軍軍務繁忙,未曾與將軍相見,如今是有何事要作?”

“別扯什麼官話了,馬嶽,”劉蕭的語氣有點頹廢,對於新敗之軍,這是再自然不過之事,何況劉蕭本就是軍中最年輕的統帥。

“我剛剛整點完南朱雀的甲兵,明日就要遠赴火佛關駐守,不知皇子陛下為何擇今日作登基大典,更疑惑為何於鳳霞關前設壇?”

“劉將軍也是去詢問國師?”馬嶽見劉蕭跟自已的目的地相同,於是說道:

“既然將軍也有相同的疑問,不如同道而去?”

“嗯,也好。”

就這樣,馬嶽與劉蕭一行人在錯雜繁多的軍帳中繞來繞去,跟隨著一位引路兵,期間二人多有交談。

“劉將軍近來身體安康否?”

“無恙,只是略有愧疚。”說完,劉蕭的雙眼黯淡了幾分,馬嶽也沒有追問,直到劉蕭再次開口:

“這兩日內,雖然投全身於軍務之中,可腦子裡總想著鳳霞關一戰,或許有更好的辦法擊退敵人,可我終究沒有想出來,有愧於身為將帥。

將士以死為榮,以生為恥,而我先前於青城門樓下抱必死之心,勢要護帝南避而退卻敵軍,不曾想今竟苟且存活,無顏面對南朱雀已故之將士們啊。”劉蕭抬著頭,望著天空,悲哀地說道,心中的鬱悶隨著言語抒發開來。

馬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劉蕭,只是默默地望著前方的路,他的心中,也有一直困擾著他的心事。

但他又想到,或許自已的兄弟仍有一線生機,所以他對於出兵的命令愈發焦急,愈發渴望了。

隨後他們遇到了李慷慨和孫繼武兩位將軍以及一眾甲兵,一見面,李慷慨就同他們說道:

“二位將軍,請抓緊回去整兵,領軍於天壇前,國師有令,登基大典馬上開始。”

“我有一問,為何要擇今日登基?”

“國師有言,有惑可解於繼位之時。”

馬嶽和劉蕭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軍令如山,便原路趕回去整頓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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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系列的禮儀安排與軍團列陣,諸色官員先後入場,姜伯領著皇子陛下走到天壇後,身旁跟隨著剛從南鳳郡趕來的禮部令費允以及手握文書的陸子績,還有一眾捧著各式箱盒的禮官。

新築的天壇由磚泥共同構成,新掘的泥土還未乾,而灰白色的磚則是從鳳霞郡的鄉親父老們那徵收的,對於皇子陛下所用之物,百姓們也是不假思索地便交於徵收計程車兵們了。

而將士們則不辭辛苦,任勞任怨地抓緊時間建設天壇,按工部官員的指示,天壇分三層,高六米,最高層為半徑四米的圓形平地,其下層則低兩米,增半徑一米。

天壇圓弧周圍插滿了代表青玉國的青龍旗,而天壇最上層的中央,又置了一個高兩米的爐鼎。

隨即陸子績便將手中文書交於了費允,費允對於這位素不相識的青衣男子感到疑惑,但姜伯對他點了點頭,他也仍舊選擇毫不猶豫地登上天壇。

他拖著日夜操勞而疲憊不堪的身軀,卻仍然盡忠盡責地踏上天的臺階,一步一步地走向天壇最高處,望著天壇下的芸芸眾生甲兵,他展開文書,略掃一眼後,便眼神堅定地望著前方,深吸了一口氣,眾人的視野都匯聚在他的身上。

只見費允正色地說道:

“承良辰時節之日,本為太平安康之世,恰逢家國有難而武帝崩殂。南水已行國葬四日,因戰事有誤,遂罷,今趁此喘息之際,行盡國葬之事重,以告武帝之靈,再告祖文二帝,福佑青玉百姓,賜勝青玉將兵,請示國葬之末,禮起!”

“不可!”驀然,一聲異乎尋常的喝止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官員面色凝重,目光如炬,緊緊凝視著天壇上方。他隨後所言,宛若萬鈞之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令人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