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普不愧為縱橫鬼才也!”

陸子績騎上了馬,繼續說道:

“北鐵王承鎮北公之衣缽,勢要報先父之仇,司馬普順其心意,先言鎮北公亡身之因,後述武帝為謀,正逢北鐵民眾勞苦之時,北鐵王遂被其蠱惑,甘願成其階梯。”

一旁坐在馬車上的姜伯若有所思,皇子在他身邊端正地坐著。

“此事非見於國事典籍之中,鎮北公之亡不為荊棘寨之主所作耶?”

陸子績笑了笑,說:

“青玉國內,除我來之處之外,僅有武帝與我二人得知,尊師若要知其全貌,日後再說便可。”

他們已經來到了街道上,姜伯將馬車的窗簾拉了起來,他們一輛馬車,一匹馬,外加四五個禁軍,從居所出來,向著鳳霞關駛去。

街道上的百姓看見禁軍護駕的馬車,都識相地讓開了路,靠在路的一旁,好奇地觀望著馬車,想知道車裡面坐著的是何等人物。

陸子績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被人輕而易舉地注視著,窺探著。

他自願退出那個地方,僅是為了報效青玉國養育之恩,用行之有效的計策與先敵而知的情報保住青玉國僅剩的正統血脈,可如今看來,自已或許要忙碌好一陣子了。

皇子那可憐兮兮的眼神與恩師的懇求令他難以拒絕,他只能答應下來。

“如果這是歷史的選擇,倒也不算差。”他心裡這樣想著。

陸子績輕輕扯了扯韁繩,望著街道旁的民眾,一股責任重大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行人緩緩地向著大軍營地駛去,而陸子績仍在思考著自已的決定是否正確。

“知道的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

“尹沒有死!?”馬嶽震驚地說道。

他緊緊地抓著關明的肩膀,眼睛瞪地大大的,一股難以言表的驚喜浮現在臉上。

他在與施塔尼克比試後,帶著對方莫名其妙的話語回到了鳳霞關下,此刻正在屬於禁軍的營帳下與關明交談著。

關明被馬嶽抓得有點痛,趕忙說道:

“馬哥先別抓了,是禮部令費允逃難到了鳳霞關,說現在外面很多都是關於尹的通緝令,所以他們才說尹沒死。”

馬嶽在震驚中鬆開了抓著關明的手,狂喜地看著地面,自言自語道:

“太好了,太好了!尹還有希望!”

隨後馬嶽抬起頭,看著關明說道:

“我們馬上去跟相國申請,率先出關尋找尹!”

聽到這關明撓了撓頭,有些愧疚地說道:

“馬哥不用擔心,明天我們就要去奪回青城了。”

“嗯?如此迅速地決定了?”馬嶽瞅到了關明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黯淡。

關明一五一十地跟馬嶽講起來了那次會議,並順帶把禁軍要當先鋒的訊息告訴了馬嶽。

“好你個關明!對你尹哥這麼不重視,還想避戰,避你個鬼!”

馬嶽氣得跳了起來,抓著關明就要打,嘴裡說著:

“當先鋒算個鳥,你竟然想不去打!我揍死你!”

“馬哥,你聽我解釋,現在的確不好跟北鐵王抗衡啊!”

關明連連求饒,一邊搖著手掌一邊說道:

“敵強我弱,不可輕易攻敵,倘若因戰而損,失去鳳霞關,整個南水處都要遭受摧殘啊。”

馬嶽抓著關明,拳頭卻始終無法揮下去,他也在思考著,隨後嘆了一口氣,放下了關明,坐到了營帳下的椅子上,說道:

“聽相國的吧。”

——————

“你,知道南水王的下落吧?”

竹林客正隨意地坐在馬車的車轅上,突然聽到人的聲音,瞳孔縮小,猛地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地。

一名身著龜紋黑甲的人士騎著高頭黑狼馬,駐足在不遠處。

他們身處在一大片竹林之中,重重疊疊的竹葉遮蓋了天空,為數不多的空窗向下傳遞著柔和的陽光。

“你,知道南水王的下落吧?”不善的來者重複著他的問題。

一陣危機感從心底下傳到腦海裡,竹林客神情凝重地說道:

“不認識,鄙人為一介商人罷了。”

“哦?”不善的來者說道:

“你的馬車很奇怪,正常時分總是關著車窗,還時不時地探出頭來觀察著四周。”

不善的來者下了馬,緩緩地向著竹林客走來,竹林客見此,警惕地將手搭在了劍柄上。

“正常經商的商人應該不會這樣做的,所以我跟蹤你的馬車有些時候了,然而在路過一座村莊時跟丟了。”

不善的來者在離竹林客還有一段距離時便停下了腳步,將背上的雙戟拔了出來,雙手各握了一把,繼續說道:

“這位商人,請問你有北鐵的商貿憑證嗎?”

竹林客頓感不妙,他剛記起來了阿禾去了附近尋找水源,而他們所持有的偽造的商貿憑證,此刻正待在阿禾的口袋裡。

竹林客緊盯著氣勢洶洶的來者,從來者身上散發的氣息告訴著他此時的危險。沒有商貿憑證,不知如何答話的竹林客只好搪塞道:

“憑證如今身於車伕手中,而他先一步尋找水源去了。”

“會說點官話?這位商人,現在是沒有憑證對嗎?”來者吸了一口氣,略帶了點興奮地說道:

“那可真是太巧了,看來我只能將你抓回去,幫你弄完證先吧!”

說罷,不善的來者迅猛地向著竹林客衝去,而竹林客也反應迅速,在來者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便毫不猶豫地拔出了他的“春筍”,將劍鞘留在馬車上,並迅速地向另外一側的竹林中躲閃而去。

但是來者也立馬調轉了身形,繼續朝著竹林客追去,並大聲說道:

“我為北玄武軍團統領徐旻,爾等是要違抗軍令嗎!”

竹林客沒有回應,頭也沒回地在竹林中東躲西藏著,但最終還是被逼得無路可退,這時徐旻也已經追了上來,兩人就這樣互相對峙著。

“慢著,你既然為正道之商,有何緣由可違抗軍令!”

竹林客握緊著劍柄,說道:

“將軍突如其來,言辭厲犀,鄙人惶恐,又如何知曉將軍非逞一時之快?”

徐旻也不解釋,扭動著肩膀說道:

“既然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

言罷,徐旻大步向前,右戟勢大力沉地向著竹林客劈去,而竹林客也不甘示弱,右手握緊“春筍”,一記上挑與徐旻的戰戟對砍。

“鏘!”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雙方武器分離,竹林客暗暗感嘆著徐旻的氣力之大,不料徐旻的第二下揮砍已經到來,他只好身子後傾,連連後退,避開攻擊。

躲開第二下揮砍,徐旻的第三下劈砍緊接著就跟了上來,竹林客用劍尖巧妙地擊其戟心,卸其力道而偏其方向,但他仍舊繼續後退。

就這樣竹林客一邊後退著,身子一邊左扭右扭地避開徐旻的劈砍,時不時地朝著對方戳去一劍,但同樣也會被對方輕而易舉地躲開。

“不行,如此這般下去,必會有險。”竹林客心裡想著。

然而在他思考著計策時,徐旻早已作出了改變,他在竹林客一次刺擊收劍的瞬間,瞄準著竹林客的右腿,迅速地扔出了左手握著的戰戟,迫使竹林客不得不跳了起來。

隨即徐旻雙手握著僅剩的戰戟,雙臂發力,自右向左地向著竹林客橫劈過去,竹林客只能在半空中勉強地橫架劍刃格擋。

“鏗鏘!”又是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徐旻力氣十足的橫劈令竹林客飛出去兩三米遠,使得竹林客的身子猛地撞在了一片竹子上。

就在竹林客剛穩定好腳步時,重新拾起第二把戰戟的徐旻又再一次攻了過來,受到撞擊的痛苦的竹林客艱難地俯低身子,身後的竹子整整齊齊地被徐旻一戟斬斷。

隨即竹林客發起了反擊,朝著徐旻的心窩處強有力地刺出一劍,但可惜徐旻快速地後退了兩三步便躲開了他的刺擊。

豆大的汗珠劃過竹林客的臉龐,眼前敵人的實力顯然在他之上,而如今又無人可伸出援手,阿禾不在於此又無法解釋。

想到這,竹林客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使自已平靜下來,

“對方既然為反賊之臣,何不此時為青玉國奉獻呢?”他心裡這樣想著。

徐旻箭步向前,再一次向著竹林客劈砍而去,而竹林客也是見招拆招,與徐旻你來我往地對砍著,激盪起的火花四射開來,金屬的碰擊聲此起彼伏。

“叮!”兩人再一次拉開了距離,竹林客氣喘吁吁地看著對方,而徐旻也是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有點功夫,敢問閣下有何稱謂?”

竹林客不願暴露身份,為了完成父親所交代的事務,只好回覆道:

“鄙人為一商人罷了,還望將軍相信鄙人前言所述。”

“有意思,還不肯說實話嗎?”徐旻聽到後,臉色仍然反映著不相信,他活動了下肩膀。

“既然為商人,何必刁難呢?”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一旁的竹林中鑽出,一位身著皮毛夾克,內無襯衣的男子緩緩走出,身背兩把刀類武器(伊卡卡拉卡劍),刀柄末端連著鐵鏈,刀型迥異,刀刃前端呈半月形,刀面粗糙黯淡,沉灰色顆粒遍佈其上,令人感覺這是硬石所鑄的。

此人面有疤痕,雙眼卻炯炯有神,下頜稜稜,鐵鏈纏繞在其腹部,遠觀便能知其蓬勃朝氣之息。

“來幫手了嗎?”徐旻的語氣中增多了一絲興奮,沒有多餘的廢話,他再一次朝著竹林客衝去,而後者只能吃力地擋下了他的一次橫劈。

二人互相對砍著,徐旻觀察到竹林客的氣力有所下降,感覺到勝局已定。

然而,就當徐旻抓住了一次竹林客的空擋,將其擊倒在地,左手的戰戟馬上就要砍斷竹林客的手臂時,一把刀橫擋了他的戰戟,是那陌生人的武器!

“人不過商人而已,何必殺其人!”此時陌生人正站在竹林客的一側說道。

“我為北玄武軍團統領徐旻,爾等是為抵抗軍令!”徐旻嚴肅地說道。

但是這並沒有嚇退陌生人,對方猛地一用力就將徐旻擊開,而一旁竹林客也咬緊著牙關站了起來,二人並立著。

“好好好,今日真有意思。”徐旻說罷,箭步向前劈去,卻被陌生人一刀擋住,隨即徐旻便聽到了陌生人的名號,

“百夫之勇,據江英豪!”

在據江英豪擋下徐旻的攻擊的同時,竹林客向徐旻的另一側滑去,一劍砍出,卻被徐旻格擋下來,且徐旻仍從容不迫地與據江英豪對斫著。

徐旻如今興奮到了頂點,他終於能痛快地與他人搏鬥了。

據江英豪眉頭緊蹙,可想而知他此時面對著徐旻的巨大壓力。

他雙手來回地擺動劈砍,當武器被震開的瞬間,手掌便會轉而向下抓住鐵鏈,再次將刀揮舞而下,哪怕是徐旻也在內心感嘆著他暴風驟雨般的攻速。

“鏘!”竹林客從空中翻滾落地,他的一次自上而下的斬擊卻又一次被徐旻擋下,據江英豪與徐旻也同時拉開了距離,兩人都大口喘氣著。

三人互相對峙著,徐旻伸展著雙臂,帶著微笑興奮地說道:

“今日盡興也!”

突然,一匹高頭狼馬猛地衝出,三人趕忙躲閃開來,馬上坐著的人正是胸前纏繞著繃帶的火厄,他舉著一個香囊極其興奮地對著徐旻說道:

“徐將軍,吾已誅殺賊人也!”

聽到他的話,徐旻的興奮感頓時大減,眼中帶著不可置信的光芒,剛想開口說話,又有人從竹林中慌慌忙忙地衝出,手裡舉著一個憑證說道:

“吾等小人皆為良商,還望將軍開恩!”

此人正是阿禾,他已觀戰良久,卻遲遲不敢上前,碰巧火厄的突然出現給予了他證實商人真偽一事的機會。

看了看面帶微笑的火厄,又望了望對面的三個人,他選擇相信火厄言語的真實性,不甘心地說道:

“看來花厄你已經完成了主公的任務,既然賊寇已死,爾等皆為良商,多有冒犯,還請諒解。”

隨後徐旻不爽地轉身離去,頭也不回,而火厄也騎著馬跟了上去,只留下了戰戰兢兢,疲憊不堪的三人。

他們都在為剛剛的不明不白的生死攸關之際遇所感嘆著。

“事由備者成,躬行需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