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天

晚上，一輪彎月。

兩人出現在一個歌舞昇平的殿院中。

李明霖身穿一領精緻的提花錦袍；蔣一枚身著一件華麗的刺繡疊裝裙。

在這殿院的四周彩燈高懸，宮殿的屋脊和飛簷之處都流光溢彩，彩燈照耀之處，是一個壘砌的舞臺，一群身穿淺粉和深粉色衣裙的舞女在翩翩起舞，圍繞在四周的是一眾身著紫紅色朝服的官員們，他們的面前都各擺著一個桌案，上面是果品和酒器。

坐在不遠處高臺上的是一對穿戴講究的男女，男的頭戴金冠，女的頭上戴著誇張的金飾品，兩人都穿著金線繡制的華麗衣物，顯得身份十分貴重。

“大約是哪個朝代的王和王后吧。”蔣一枚悄聲嘀咕到。

“嗯，看樣子像，而且兩人長得都很出眾，年紀也都近三十歲了吧。”李明霖說。

“可是我看著歌舞和樂曲，怎麼感覺不大像中原的？”蔣一枚又道。

“再看看，接下來看看會發生什麼。”李明霖說。

這時，兩人看到對面有個頭戴紫色抹額的俊朗男子，他站在一眾侍衛的隊伍裡非常出眾，但是他有些神屬不定的樣子，不像其他人那樣興致盎然地觀看歌舞表演，而是不住地看向王和王后的高臺，尤其是他的目光彷彿是追隨著那嫵媚動人的王后，有一剎那彷彿膠著在王后胸前的金色香盒項鍊上。

蔣一枚覺得這個人好生奇怪，不禁觀察起他來，暗自思索：到底誰是這場景的主角啊。

這時一些穿著朝服的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舞池之中，開始圍繞著舞女和四周的樂師縱情縱性地載歌載舞起來。

那些成隊成行的樂師們手中彈奏的樂器很像古琴，但是又與兩人在書中所見的中原古琴圖片不大一樣。

忽然，兩人聽到近處兩個大臣在耳語，一個說：“看樣子好像是白忙一場，像這樣子就能懷孕，那就不得了了。”

另一個說：“要是舉行法會就能懷孕的話，那不早就生了。”

然後兩個人開始竊竊私語，好像是因為王后不能懷孕，他們打算密謀篡位，王位讓一個叫慶源君的承繼之類的話。

“哦，天啊，高臺上那個看似穿金戴銀，高高在上的人，原來竟然因為沒有子嗣，被自己的大臣暗算。”蔣一枚心中驚呼道。

然後，她忽然看到，高臺上，王旁邊的位置空了下來，那個美麗的王后不見了。

對面，那個俊朗的男子此刻正與另一個身材矮些的男子說話，他們都是頭戴紫色抹額，身上穿著紫色緊身衣袍。

待另一個男子走後，一個丫鬟模樣的人來到那男子的身邊，跟他悄悄地說了幾句話，那男子的臉色變了，表請很複雜，然後他忐忑不安地迴轉身向後走去。

蔣一枚拉著李明霖的手：“快走，我覺得那個人有事兒。”

還未等李明霖反應過來，她已經拉著他小步跑了起來：“快走啊，你看前面那人腿多長啊，不快點走恐怕都趕不上。”

李明霖道：“你看準了，那個角色真的很重要？”

“嗯，我隱約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個情節，我想八成他是被王后約了去私下見面了。”蔣一枚猜測道。

“哦，那就不是死亡情節了，兩人是偷情？”李明霖心中暗想。

兩人跟著那個男子來到了一個規模很大的書閣之中。

見到了書閣，蔣一枚一下子想起來了：“我知道了，這是韓國電影《霜花店》啊，現在這個年輕男子叫洪林，他是高麗王的侍衛，也是他的愛人。高麗王是個同性戀，自然不能讓王后懷孕，所以他讓洪林替自己與王后同房，結果洪林和王后兩個人愛上了對方，現在就是王后讓那個丫鬟請洪林過來的，兩人在書房裡私會。”

她壓低了嗓音，上氣不接下氣地，搶著搶著，將大概意思講給李明霖聽。

李明霖聽著這錯綜複雜的劇情，不禁皺起了眉頭：“沒想到今天是捉姦的戲份。”

此時洪林已經走進書閣的大門了，因為今天舉行法會，書閣是每人看管的。

兩人隨即也進了書閣，書閣裡一行行地擺放著高大的書架，書架上密密匝匝擺滿了各式書。由於沒有點燈，這些書架在暗地裡投下月色斜照形成的影子，影子疊在一起，顯得有些陰森。

那洪林輕手輕腳地挨行書架找尋著，兩人也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麼，呆立在原地不動了。

兩人靠在書架上，透過縫隙看過去，在洪林的對面，背對著他站著一個身穿錦袍的女子，她聽到聲音，慢慢地轉過臉來，頭上厚重的金飾品已經除下去了，那張美麗的臉上，一雙大眼睛閃著動人的堅毅的光芒。

這正是那高臺上突然消失了的王后。

洪林看到她一下子傻掉了，腳彷彿已經不聽自己的使喚了似的，慢慢地向前挪移著。

那王后堅定地向他走過去，盯著他的眼睛，握住了他的手。

兩人四目相對……

只聽“豁啦”一聲，一堆書垮塌了下來，掉在了他們不遠處。

兩人嚇得瞬間彈跳開來，向四周環視著。

一片靜謐，遠處傳來歌舞場上侍衛們劍舞的呼和聲，是頗有氣勢的聲響。

待了片刻，見並沒有什麼人，王后說：“這些書堆得太高了。”

然後，她又主動上前去撲在洪林的懷裡，洪林正低下頭來……

這時，“撲通”一聲巨響，一個大書架倒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洪林急忙將王后抱出了危險地帶。

旁邊的大書架倒在了另一個臨近的書架上，書全部傾瀉到了地上。

蔣一枚和李明霖憋住笑，暗暗觀察著那兩個偷情的人。

結果，此時刻，身兼侍衛重任的洪林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勁兒，他對著倒塌的書架說道：“出來吧，別藏著啦。”

蔣一枚和李明霖一驚，兩人對視了一下，皺皺眉，拉著手走出去。

四人相對，也不知是誰更尷尬。

王后定了定神，看看眼前這兩個人頗為眼生，問道：“你們兩個是宮裡的人嗎？怎麼見了本後不參拜？”

李明霖回答說：“回王后話，我們不是高麗宮中的，是隨著元朝的使臣來參加此次法會的。”

洪林和王后聽了不禁舒了一口氣，洪林問：“那你們不在院子裡面看歌舞，怎麼跑到後苑書閣裡來了？”

“哦，事情是這樣的，我想起一個故事是關於咱們高麗民間的傳說的，講給他聽，他不信，所以就過來書閣找書查一查。”蔣一枚順口胡謅道。

“嗯，什麼故事？”王后來了興趣。

“這個小的不敢說。”蔣一枚裝作害怕的樣子。

“說來無妨，恕你無罪。”王后見她如此三緘其口，更是覺得這個故事必定隱秘。

“謝王后，這個故事是我在元朝宮裡一個老人兒講的，說是以前有個王長得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可就是不喜歡女人，所以王后雖然是個遠近聞名的美人，可是多年也沒有懷孕。王對自己的一個自小玩兒到大的夥伴很是上心，兩人可以說是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但是既然是王，就得有子嗣，否則這個王的寶座就得交給別人來做，所以他就……”蔣一枚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地禁了口，她抬頭看看面前這兩個人的臉色，果然這兩張臉簡直可以說是一派青灰色。

“這裡你不必說了，後來怎麼樣了？”王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後來他那個夥伴就愛上了王后，兩個人背叛了王，被王發現了，王痛徹心扉，他失去了愛人，還失去了信任，也失去了夥伴，最後他將這個夥伴去勢了。”蔣一枚一不做二不休，大膽地說道。

心想，反正這也是你們要面對的結局，我就得早點兒讓你們知道才好，否則你們不知道放縱情慾的後果。

“放肆！”王后厲聲道。

她的身子有些發軟，直接靠在了洪林的胸前。然後，又覺得不妥，急忙直起身子，她看向洪林，眼中流露出震撼和恐懼。

此刻的洪林也感覺自己彷彿已經被王拋棄，並且受到了殘酷的刑罰。

不過，他失神地念叨著：“這也不怪王，王是傷透了心啦，我知道……”

王后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說：“洪林，你不要害怕，你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的……”

不過，此時，前面院子裡響起來王憂傷深沉的嗓音，他在彈琴吟唱情歌《霜花店》：“想去霜花店買霜花，回回大叔把我手抓，這話若是傳出店外，夥計就會說我閒話，說我也想去那裡睡，說我也想去那裡睡……”

洪林聽著遠處王的淺吟低唱，這歌聲委婉含蓄，滿含愁怨，說不盡的落寞與淒涼，彷彿穿越千古，迴盪天際。

從兒時以來同王相處的點點滴滴開始浮現在眼前，心裡，洪林跺了一下腳，跑了出去……

王后充滿幽怨地看著他的背影，伸出手去，想要去攔擋什麼，卻無力地垂下了手臂……

蔣一枚和李明霖趁著她失神的當兒，趕緊溜之大吉。

“哦，好驚險！”蔣一枚嘆道。

“沒想到這影片你也看過，你這可真是肥瘦不忌。”李明霖感慨道。

“這你可錯了，跟你說這裡面的感情可複雜著呢，他們之間這政治陰謀、感情糾葛，愛恨情仇，展現得很有味道。只不過……”蔣一枚說道這裡卡了殼。

“只不過什麼？”李明霖追問道。

“只不過你問的太多啦！嘿嘿！”蔣一枚想一想，突然調皮地應對道。

其實，她心裡想說只不過不那麼暴露就更好了，有的時候越唯美，越隱秘越好，讓人一覽無餘反而失去了應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