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Omega的資訊素中,陸予盛聞見了雨水的味道。

像五年來,他所經歷的每一個雨天。陰沉的天空下,世界一片灰色。

陸予盛一晃神,本能地伸手,把Omega抱入懷中。

他不知道這股衝動緣何而生,或許早在初次相遇,這份慾念就已經種下了吧。

十四歲時,他經歷第一次分化,變成了一個Alpha。

父母並不意外,出生時的一份基因測序報告,已提前為兩人揭曉了答案。

他們為兒子慶祝之餘,還特意囑咐他不要欺負同齡人,尤其是Omega。

父母說,這是因為Omega很脆弱,更需要人們的愛護與包容。

對於這個要求,陸予盛口頭答應,實際內心不以為然。

社群內就有一對Omega姐弟,與他年紀相仿,而且去年分化了。

一起玩耍時,他們看上去生龍活虎的,而且上次來他家拜訪,他們還搶了他的飛機模型。

簡直是兩個小惡霸!他巴不得揍這對姐弟一頓呢。

陸予盛完全意識不到Omega有什麼好讓著的,甚至認為他們與自己都差不多。

直到,他在異國他鄉,遇見了鍾泊。

這個Omega少年狼狽萬分,沾著血與塵埃撲向了他。

冷得像一隻幽靈,卻帶來一身玫瑰香氣。

沒有大人的廢棄工廠中,陸予盛全身僵直,耳邊是自己如雷的心跳。

不知是出於害怕,還是別的什麼。

Omega少年在他懷中瑟瑟發抖,陸予盛手足無措,鼓起勇氣抱住了對方。

工廠內還在冒冷氣,對方的身體也很冷,好似一個大冰塊。

但出於莫名的責任感,陸予盛沒有鬆手,反而試探著問對方需不需安撫資訊素。

特定的Alpha資訊素可以安撫Omega。

關於這一點,陸予盛是從網上獲知的,之前從來沒有切實嘗試過。

當Omega少年在他的資訊素中睡去,他高興於自己第一次就成功了。

同時,看著對方放鬆下來的睡顏,他的心中無端升起一陣異樣。

生平第一回,陸予盛無比強烈地意識到——

自己是個Alpha。

他可以保護Omega,也天生應該保護Omega。

陸予盛主動把鍾泊送回了家,之後一週,幾乎每天找他外出遊玩。

有一次他們爬上高聳的大樹,並肩坐在枝幹上俯瞰森林時,鍾泊提及了自己的家人。

他說了很多,最後總結道:“他們都是壞蛋。”

鍾泊沒有哭,但有一剎,陸予盛很想攬過對方的肩。當然,他沒膽子這麼幹。

於是那一天,趁著父親不在,他擅自把鍾泊領回了家。

他帶鍾泊參觀自己的房間,看了受傷的小麻雀,還玩了一下午的桌遊。

最後,是鍾家的保鏢找上門,把鍾泊帶走了。

看著鍾泊坐上轎車的那一刻,陸予盛忽然由衷希望,對方可以不要離開。

他想從鍾家把這個Omega帶走,帶回自己家。

為什麼不可以呢,反正鍾泊說過,除了管家女僕,家裡都是壞人。

如果鍾泊來自己家,他就可以保護對方,不讓對方再受欺負。

這是AO之間的本能嗎?

為什麼他對小區裡的Omega玩伴就沒有這種感覺?

當年的陸予盛弄不明白,現在的他卻十分清楚,這是愛,披著保護欲外衣的愛。

“鍾泊,聽我說。”

陸予盛抱著Omega,幾乎緊到窒息,“我那麼急著創業,是因為你。”

“因為我?你認真的?”

鍾泊笑了笑,反問一句,心中認定這是詭辯。

大學時從來都是自己給陸予盛買禮物,對方連生日時都只送了一束鮮花。

當然,鍾泊不介意陸予盛摳門,並且知道對方才成立公司,正是資金緊張之時。

同時,他也不差錢,如果光是砸錢就可以贏得Alpha的心,他樂意之至。

那段日子他看對方辛苦,甚至還提議無償為其提供資金,可惜遭到了無情拒絕。

但此刻,一聽對方說創業是為了自己,鍾泊多少覺得有些冠冕堂皇。

一來他自己有錢,又不用陸予盛養,交往時甚至是他這邊開銷更多。

二來如果沒遇上他,陸予盛就不創業了麼,打算去啃老,還是當個打工仔?

不可能的,Alpha們天性高傲,尤其是陸予盛這種,絕對不甘屈居於人下。

所以為了他而努力創業什麼的,是句徹頭徹尾的謊話。

在陸予盛忙得暈頭轉向的那段時光裡,除了冷落、傷害與孤獨,對方什麼也沒給過他。

“鍾泊,你不知道,我……”

“行了,我有點累了。”

鍾泊打斷他,上床蓋好被子,不願再深入這個話題。

陸予盛找藉口的行為,真的讓他有點失望與疲倦。

“不!我必須——”

“咚咚咚。”

Alpha捉住他的手腕,還想繼續解釋,突如其來的一陣敲門聲卻阻止了他。

“所長,老闆說你已經醒了?”

“進來。”

聞言,譚見推門而入。

他一進門就看見鍾泊壓著被子,而陸予盛坐在一邊,正要欺身而上。

兩人似乎在拉扯,譚見有點遲疑,不敢靠近。

“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不。”

鍾泊不動聲色甩開陸予盛,“你來的正是時候。”

譚見放心了,上前把鍾泊的手機交還給對方,並說起了未名閱讀APP的事。

末了,他還不忘交待一句:“所長,你以後可別再下什麼奇怪的軟體了。”

直到這時,鍾泊才明白裴文折是怎麼監控自己的。

搬入水杉公館後沒幾天,他在網上看見花匠要開新文的訊息,便點入連結下了這個APP。

沒想到,新小說還沒看幾章,他自己的生活倒是被別人看了個徹底。

鍾泊問:“對了,裴文折……他死了嗎?”

譚見搖頭:“他嚴重燒傷,還在ICU急救。老闆出的錢。”

鍾泊皺眉,心想鍾厲可真大方,居然在為害死妻子的仇家出治療費。

見他若有所思,譚見便乾脆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一一道來。

鍾泊這才知道,自己被裴文折綁架了足足十日。

眼下,自己正在白琴島的一傢俬人醫院裡。

而之前身處的林中木屋,則在該島的一處森林公園內。

因為突發山火,公園近一個月來都不對外開放,自然沒有遊客會發現他們。

“方先生提供線索,說有人目擊裴文折在白琴島出現,老闆就一下子想到了那間木屋。”

“什麼叫一下子想到?”鍾泊脫口而出,“他們之間還有什麼關係?”

莫非,裴文折不止是暗戀?

他與鍾厲兩人,撇去夏朵,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一時之間,各種陰謀論紛紛湧入。如果是真的……

鍾泊攥拳,眸中冷光一閃,再次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