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陳茹孃家

第二天，陳茹提著東西去了孃家。

她頭上抱著布巾，手臂上面還掛著一個竹籃子。

生了孩子之後的陳茹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一般生了孩子之後的婦女容易變得肥胖。

可陳茹就算是想胖也胖不起來，依舊是瘦弱苗條的樣子。

陳茹的孃家並不是很遠，大概走個二十分鐘就到了。

她把兩個孩子放在了家裡，讓公爹先看著。

現在兩個孩子一歲多也不用喝奶了。

給她們吃的食物大部分是各種糊糊。

野菜窩窩頭煮的爛爛的，偶爾來一兩頓白米粥給她們補補。

這也算是她們難得吃的美味吃食了。

京郊的地沒有城裡的平，到處都是石頭和雜草。

走過一段凹凸不平的黃土地，周圍都是乾枯橫長的雜草。

青青綠綠的，野花都沒有一朵。

“茹娘，你這是回家啊。

這大熱天的，你咋來回去呢。”

這京郊的人大部分都是認識的。

路上的一個婦人在看到陳茹之後也打了個招呼。

眯著精明的小眼睛，朝著陳茹的籃子裡面盯來盯去。

似乎是想看看籃子裡面是什麼東西。

“是啊，有點事情要回孃家。

楊大姐，我就先不跟你說了。

我還有事情呢，下次再聊吧。”

陳茹感覺喉嚨有些乾澀，整個人也大汗淋漓。

她並不想在半路上一遍曬著太陽一邊和別人說話。

特別是這個大嘴巴的楊大姐，愛講人閒話的。

“好，那下次再聊吧。”

楊春花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卻滿臉的不屑。

切，誰想和她說話似的。

這京郊裡面沈家的日子算是過的不錯的。

楊春花才想著和陳茹說幾句話。

天上的太陽火辣辣的，路上也沒有多少可以歇腳的地方。

頭上包著布巾滿頭大汗的女人拎著一個菜籃子。

裡面放了一些時令的蔬菜

還有家裡攢下的六個雞蛋一斤糙米。

東西不算多，可在窮苦人家裡面這也算是豐厚的禮物了。

陳茹平日裡忙碌，忙著賺點家計。

又得照顧家裡的兩個孩子。

就算孃家離得近，一年也只回去了兩三次。

每次回去也是匆匆忙忙，待了小半天就又回來了。

現在想來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去了。

陳茹覺得孃家的那些侄子侄女應該又長高了一些。

她這次是去商量搬家的事情。

陳茹不確定孃家會不會跟著一起走。

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陳茹的臉上不免掛上了愁容，眉頭也一路都是皺的。

陳茹內心是希望他們能夠一起搬去青州。

公爹已經發話會幫扶孃家，到時候去了青州兩家人還能住在一起。

互相幫襯著，日子比這裡會好過很多。

家裡面多多少少有點積蓄。

京郊的田地貴，貴在耕種的田地都把控在地主手裡。

根本想買都買不起，也買不到。

普通人家買幾間草屋住建在荒地上都已經不錯了。

但青州的田地還是買得起的，那邊大把的田地。

沈家在那邊還有點底子，有房有地這讓她安心了許多。

今天就算是去商量搬家的事情，陳茹手上也得提點東西過去。

好久沒有回去，這次回去提點東西也算是她這個當女兒的孝心。

“娘，我回來了！

天氣這麼熱，您怎麼坐在門口啊。

我幫你幹活吧。”

遠遠的，陳茹就看到了老孃。

她的嗓子有些幹，但還是大聲的招呼了一聲。

“茹娘。”

在家門口曬著豆子的陳家婆子看著女兒突然回來了也有些驚訝。

皺巴巴的一張黑黃的老臉看到女兒也露出了難得的笑顏。

她趕緊將女兒給迎進去了，這日頭曬還是待在屋子裡面比較好。

女兒滿頭大汗的，一路走過來也曬了不少太陽。

她的腿腳不太好，這些年已經不下地了。

但家裡面的家務活都是她在操持著。

家裡的其他人都去地裡面幹活。

她在家門口曬著豆子，打算將豆子曬乾用來做冬季的糧食。

這種黃豆曬乾之後，然後幹炒放點鹽。

肚子餓了的時候，可以掏出幾顆嚼一嚼也可以墊墊肚子。

“茹娘，你怎麼回來了？

這日頭大，你走過來也是滿頭大汗。快來喝口涼水。”

陳家婆子將女兒迎進來之後，又一瘸一拐的去忙活著倒水給女兒喝。

這麼熱的天，女兒的臉上和頭上都是汗水的。

陳老婆子看著也怪心疼的。

她腿是早年幹多了地裡的活，太過勞累。

又不小心被鋤頭給砸了一下。

窮苦人家也不捨得去看大夫，隨便敷了點草藥。

腿傷口是好了，就是走路有些問題成了個瘸子。

她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陳茹是她的大女兒。

嫁的近，和孃家的關係還算是不錯。

“誒，謝謝娘。我自己來就好，您歇著。

您這腿都成這樣了，在家裡還是多歇一歇好。”

看著自己娘一瘸一拐的過去給她倒水。

陳茹也趕緊過去幫忙，順便把帶來的東西放在了廚房裡面。

她到底還是心疼老孃的，捨不得她這樣走來走去的辛苦。

“你這丫頭怎麼又帶東西過來了。你家裡也不容易，還帶了這麼多雞蛋。

還是拿回去帶給沈青吃，你也吃，這小臉都瘦的黃了不少。”

陳老婆子看了一眼女兒來的東西，臉上也露出了愁容。

這孩子，自家的日子都不想過了是吧。

看著女兒拿了蔬菜過來，她不意外。

可是看到這六個雞蛋，她卻皺起了眉頭。

哎呀，這底下還放了一斤糙米。

這也是能吃好幾天的糧食呢。

這嫁出去的女兒帶這些回來。

恐怕會引起沈家的不滿。

她們家不怎麼重男輕女，她這個當孃的還是心疼女兒的。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雞蛋更是珍貴的物件。

家家戶戶的人都捨不得吃，都是攢著進城賣了去換點銅板。

“沒事，娘您還是拿著。給家裡的爹和哥哥們補補也好。

在地裡面幹活辛苦，爹和哥哥們也不容易。

不補充點油水，容易虧了身子。

雞蛋是大壯和公爹都同意我拿過來的，您就放心吧。”

陳茹本意就是想要補貼一下孃家。

雖說她孃家有爹還有四個哥哥下地，還有四個嫂子幫襯著。

但是他們卻一個個都瘦的不行。

家裡面還有六個孩子養負擔重。

平時也不捨得吃點葷的。

經常吃得都是野菜窩窩頭一點油水都沒有。

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面竄出來的幾個娃娃看著雞蛋眼饞了起來。

最小的那個看著生雞蛋還吞了吞口水。

“姑姑好。”

三個瘦弱的小丫頭聲音清脆的喊了一句。

幾個小丫頭都是身材瘦弱，小臉黑黑黃黃的。

應該是營養不良，經常曬太陽幫著幹家裡的活計才會有這個面色。

“誒，大丫二丫三丫好。”

看著家裡的幾個侄女，陳茹也笑著回應。

又摸了摸她們乾枯發黃的頭髮。

家裡的幾個小丫頭都是好姑娘，性格乖巧也會幫著家裡做事。

“姑姑！奶，雞蛋····”

最小的三娃還流著口水，一副饞了的樣子。

他小小年紀，可也知道什麼是好東西。

在糙米還有這些蔬菜裡面看到了這六個雞蛋。

雞蛋他都好幾個月都沒吃過了，想到那香香軟軟的感覺。

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三歲的他身上就穿了一個破舊的肚兜，

面板黑溜溜的，身上沒有什麼肉。

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應該是剛才不知道在哪裡皮過了。

幾個孩子都是瘦巴巴的，下巴尖的都可以戳人了。

家裡面有六個娃娃，最大的兩個也十歲出頭了。

幫著下地幹活，其他四個小點的孩子就在家裡乾點家務活。

平時就由陳老婆子看著，這娃娃年紀小但都是活潑的。

她腿腳不好，也只能勒令著這幾個小娃在家裡玩別到處亂走。

家裡的娃娃是三男三女，大娃二娃和最小的三娃是男娃。

還有大丫二丫三丫是三個女娃，平時在家裡面洗洗衣服。

又或者是跑到外面去摘點野菜，然後幫奶奶看著最小的三娃。

“娘，拿著吧，瞧這些孩子們瘦的。”

看著這幾個瘦巴巴的孩子，陳茹也用手帕點了點眼角的淚光。

孃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家裡的孩子多糧食都不夠吃的。

“哎，茹娘。我這次就收下了。

下次你可別提東西過來了。”

陳家婆子看著這幾個孩子可憐巴巴的樣子也沉默了。

這年景不好，去年還能吃個五分飽。

勤快一點多弄的野菜回來還能夠吃個七分飽。

今年就只能淺淺的填填肚子了。

在京郊生活的窮人都沒有自己的地。

只能交高昂的稅給那些地主，自己得到的也不多。

在這個窮窩窩裡面，去那些富貴人家的莊子裡面做活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起碼在莊子裡面，還能有一口飽飯吃發點月錢。

要是能夠跟上一個不錯的主子，這日子就是享福了。

“娘，我這次回來是想和家裡說點事情。

我打算等爹和哥哥嫂嫂們回來再說這件事情。”

陳茹知道這件事情不是自己的娘能夠做主的。

便打算留下來等等他們回來。

陳茹是下午來的，正好等到他們下午下工回來說這件事情。

“也好，那你今天晚上就留在這裡吃個晚飯。

家裡面雖然窮，但是一口飯吃還是有的。

你也好長時間都沒有回來過了。”

陳家婆子也不知道女兒要說的是什麼。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件不小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這件事情會讓老頭子發那麼大的火。

等到家裡人都回來之後，陳茹找到了自己爹說了這件事情。

她爹的反應，陳茹也是猜到了。

但她還是想要嘗試一下，所以才會回孃家。

“爹·····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你們跟著我們一起去青州過生活吧。

在那裡也許我們還能夠找到一條不錯的活路。”

陳茹說了一大堆，說完之後還一臉渴求的看著自己親爹。

希望他真心能夠考慮一下自己的意見。

她思慮了很久，覺得去青州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總比一直在這裡苦幹，找不到出路好吧。

瞧家裡這幾個侄子侄女，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她這個姑姑看著心疼，眼淚都掉下來了。

“茹娘，你這是瘋了。

我們是住在天子腳下，怎麼可能去那窮鄉僻壤裡面。

自從嫁了人之後，你腦子是越發不清醒了。

這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

為什麼非得去青州那麼遠的地方。

我們是不可能跟你們一起犯渾的。

你也不許去，青州不是什麼好地方。

乾脆你和沈大壯合離，他們沈家要走讓他們自己走。

我看他們家也都是一個個腦子不清醒的。

去年撿了個野孩子養著，今年又出么蛾子要搬家。

我都後悔當初把你嫁給了沈家。”

陳家老頭聽到女兒讓他們跟著一起搬家去青州的話。

整個人的情緒很是激動，連臉色都漲的通紅了起來。

在他看來日子是過的窮苦了一點，

可住的離天子近，這也是他們難得的福分。

他們可是京城人，住在天子腳下也能夠沾染到幾分龍氣。

更何況他們好幾代的祖墳都在這裡。

對於陳老頭來說，這裡就是他的根。

他以後死了，都是要埋在這裡的。

搬去青州那麼遠的地方，他是從沒想過的。

他們陳家好幾代都生活在京郊，

靠著苦幹有了這幾件草房子，還存了點積蓄。

家裡面也算是香火旺盛，兒子多。

陳家在這片也算是日子過的不錯了。

“爹，我也只是過來問問你們。

其實青州也不錯，到時候可以種自己的地。

沈家那邊有地產可以幫扶一下陳家。

日子比這裡會好過很多的，

這邊的地主的收的稅實在是有些高了。

您和哥哥嫂嫂們辛苦一年也只能填半飽的肚子。

家裡面還有這麼多孩子，瘦的可憐巴巴的。”

既然選擇來孃家當說客，來之前陳茹把自己給說服了。

她確實是動心了，有自己的地種確實比這裡好。

就是路途遠了一點，也沒有其他的壞處。

兩家人要是一起去青州還能夠互相扶持也算不錯了。

可是沒想到她爹還是一如既然的固執己見。

爹在她小時候就說過，他們住在天子腳下也沾了不少福氣。

可她們連肚子都填不飽，還真的沒有看到福氣在哪裡。

沈家在青州有房有地，這件事情著實是驚訝到她了。

之前她還覺得太遠了，要離開孃家有些不願意。

但是在昨日看著丈夫下地收回來的糧食都不夠冬天吃。

自己家和孃家的情況都好不到哪裡去。

她也下定了決心，在這裡種地遲早餓死。

去了青州還能夠找到一些出路。

陳茹的話聽得幾個哥哥嫂嫂都有些心動。

看著幾個孩子瘦得溜尖的下巴，身上都是骨頭沒幾兩肉。

他們當爹孃的心裡面確實不是滋味。

家裡男丁多，比其他的人家是好過一點。

可也只是僅此而已，小子多吃的也多啊。

‘別說了，我不會同意這件事情的。

就算是日子再苦，我也不會走的。

要走你們自己走。

就算是餓死，我也要死在天子腳下。

你別再說這件事情了。

否則也別怪我老頭子不認你這個女兒。’

陳老頭是個十分古板的老頭子，

好幾代都在這裡，他怎麼能挪地方呢。

佝僂著身子相貌蒼老的陳老頭。

依舊在子女的面前十分的有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