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路上的摩托帶著揚起的塵埃滑行急停,輪胎暴躁的摩擦地面,留下碎石飛濺的軌跡。

此時的李不聞本能的察覺。

這個外國人絕非善類!

還沒等代理科長轉身對付勞埃德,那洋記者就已經踩著摩托後座騰空躍起,手裡抓著明晃晃的靜滯匕首。

李不聞早已模糊的記憶一下子似乎甦醒了,他果斷的拋棄了心愛的摩托,縱身向路邊翻滾。

李不聞幾個泥土滾身拉開距離,接著掀掉了遮蔽視野的頭盔。而那外國記者,正一腳踩著摩托車頭,一腳蹬著後座,將要傾倒的座駕卡在直立的姿態。此時,他正在用審視的眼光打量地上狼狽的代理科長。

“…您比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看起來弱多了…”

勞埃德一圈圈的揭開脖子上密密的紗布,露出兇悍的傷疤。

“算了,既然您還是不可或缺的…就請您和我走一遭吧?”

他用極其流利的中文,挑釁似的說著。

“…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不聞眼睛緊盯著對方的身影,而藏在背後的手,不動聲色的摸向手機。

代理科長試圖搖人。

“碰!”

碎石飛濺,李不聞身邊的地面瞬間爆開一朵煙塵。

“勸您不要搞小動作。”

勞埃德用冒著硝煙的槍口,瞄著李不聞那隻鬼鬼祟祟的手。

“現在的您,不用靜滯子彈也能輕鬆殺掉吧?哈哈哈!”

一手刀一手槍的怪人,放肆的大笑。

代理科長的一顆心沉入了冰海。他警惕的觀察四周,發現不知不覺間居然拐進了一條偏僻小路,雖然自己平時總是愛抄這條近道,但是在今天屬實不太妙。

那外國人從車子上跳下來,閒庭信步的朝李不聞走來。順腿還蹬翻了帶他一程的摩托。

“您有個老友,叫什麼…王…添明?”

洋記者做出思索狀,用另一隻手的刀尖撥弄著脖子上巨大的疤痕。

李不聞敢肯定,那傷口的大小絕對足以致命。

“你對老王做什麼了!”

“哎呀?您怎麼不看看他對我做了什麼?!!”記者忽然惱怒起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狐狸。

“他起碼砍了我幾萬刀!幾萬刀!!有些傷口太深了,連增殖劑都……”

記者話還沒說完,李不聞抓起一把沙土就劈頭蓋臉的揚過來。

地痞流氓的鬥毆打法,代理科長還是會點的。

趁土製煙霧彈隔絕了視野,李不聞飛起一腳踢襠腿,照著沙塵裡的洋人就去了。

“媽的,什麼神頭鬼臉的玩意?看我不…”

可是代理科長也硬生生的停住了繼續的攻擊。

這腿踢中的感覺,怎麼不太對勁啊…

老油條立刻中止攻勢,撒開步子,往心愛的摩托車那邊跑。

還是溜吧!自己現在可打不起架呦!

此時的老李,還認為這是個被老王蹂躪過的特異體罪犯,跑來撅自己這個軟柿子了。

塵埃落地,一具持刀槍的骷髏架子,正站在洋記者的位置,用空蕩蕩的眼眶瞧著奔逃中的代理科長。

什麼鬼啊?!什麼鬼啊?!

李不聞汗毛都炸起來了。

骷髏豎起握槍的手骨,瞄準李不聞的前方。

“靠!”

代理科長立刻明白過來,悲憤欲絕的撲向一邊。

一枚暴烈旋轉的子彈,無情的打進了李不聞愛駒的油箱。

接著是一聲殘忍的爆鳴。

烈焰騰起,零件橫飛。火舌如魔鬼的犄角,刺向昏黃的天空。

滿臉沙粒的代理科長,哭喪著臉,看著自己被火葬的摩托。

“這可老貴了……”

他咬牙切齒。

骷髏骨架不看爆炸的畫面,一步步向李不聞走進。

“等等!有話好說!幹什麼一來就動刀動槍的?”

李不聞翻過身來,一隻手埋在砂土裡,另一隻手朝著氣勢洶洶的骷髏連連搖擺。

骷髏還真停住了。

“老王欺負你了,你找他去呀!你拿我撒氣算什麼事?!”

李不聞據理力爭。

骷髏毫無皮肉的臉上,恍惚的出現了類似笑容的表情。

一團筋膜軟骨聚攏在他空無一物的喉間。

“哦…您還不知道啊…”

那咽喉裡發出記者嘲笑的聲音。

“王添明已經是我們的人了。”

李不聞好像愣在了原地。

“我這次來,就是要……”

自信滿滿的枯骨,試圖繼續他的演說。

突然一塊渾圓的鵝卵石,筆直的朝洋記者發出聲音的喉嚨飛去。

“什麼亂七八糟的!吃我一石子!”

李不聞從砂土裡擲出勢大力沉的飛石,他壓根不相信這鬼東西的任何一句話。

可是飛旋的卵石沒有命中它的目標,因為記者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代理科長瞪大了眼睛到處亂看,試圖尋覓出那人的移動方位。

天空,地面,樹冠,廢棄的樓房,遠處的地平線,燃燒起火的摩托。

沒有,哪裡都沒有。

這人就像突然被上帝擦掉了一樣。

毫無存在過的痕跡。

“搞什麼啊…”

李不聞不敢放鬆警惕,一步一步挪著腿,向後退去。

“…您足足打斷了我兩次…”

一個冰冷且剋制的聲音在李不聞背後突然響起。

還沒等代理科長回身肘擊,他的後腿彎就傳來割裂的劇痛。

李不聞狼狽的跪倒在沙地上,粗糙的石子把他的膝蓋硌的生疼。

可是後面那個人還沒解氣,跟著一把將他的腦袋也按進砂子裡。

“只有大老闆可以打斷我說話!您他媽的算個什麼東西?!”

應該保持優雅的,沒有面板的記者,抓著李不聞的腦袋大聲咆哮。

他好像失去了耐心。

李不聞咳出幾粒石子,艱難的呼吸。

“呼…失態了…”

無皮的血人恢復了冷靜,開始向腳下的科長虛偽的表達歉意。

“其實並非是您惹火了我,只是您的舉動讓我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李不聞用一隻眼睛費力的瞅著身上壓著的剝皮人,兩條後腿彎傳來的痛苦,使他保持清醒的思維。

“這他媽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堂堂特異科代理科長,居然從未見識過這麼詭異的特異能力。

血人的肌肉神經接連消去,好像是他的主人在警惕著什麼。

“我繼續說吧。我們打算舉辦一場盛大的慶典。規模可比您這裡的要大多了。我們想要邀請您去,當然,您的朋友們也在那裡。”

恢復成骨架的記者用喉間的組織發出聲音。李不聞還能從它的下顎處看到口腔裡蠕動的舌頭。

“我的任務是儘量禮貌的邀請您前往。畢竟把您弄傷不利於慶典的氣氛。”

枯骨翻轉了一下手中的靜滯匕首,兩顆眼眶裡似乎有些譏諷的笑意。

“這把用來嚇您的刀,其實沒有填充靜滯粒子,您大可放心。”

“呸,那怎麼說也還是兇器吧?!再說你他媽的還用槍打我!”

忍不下去的俘虜怒斥著,噴起了臉旁的塵土。

“哈哈哈!說的沒錯!”枯骨張開上下頜大笑。

“您現在基本是個廢人,用對付普通人的手段就足以啦!”

就在被死死控制的李不聞準備繼續罵街時。

天空中燒紅的雲朵,突然向下墜落。

一條扭曲的,把一切扯成亮線的通路,從天而降。

這是進行洲際跨越的【裂隙行】。

“哦哦!您看!您的老王來接咱們了!”

骷髏抓起李不聞的腦袋,強迫他去直視那熟悉的景物。

“您看看!多麼準時準點啊!不虧是最好的裂隙行者!”

“…老…王?”

李不聞看著那標誌性的通路。沒錯,這是專屬於一個人的現象啊。

他的老友。

王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