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正跟兒子媳婦包餛飩呢,聽見當家的叫她,才看見坐在攤子上的四人。放下手裡活,讓兒子媳婦先包,手在圍裙上擦乾淨。笑呵呵的走過來。

“哎呦呦,鐵樹開花了這是。”

“四嫂,可別打趣我了。玉書,這是四嫂,之前我和貝貝多虧四嫂幫襯。”

“四嫂。”穆玉書看著徐氏的面相,就知道她是豁達大氣之人,這樣的人可交。

“弟妹長的好顏色啊!這一路過來受了苦了,讓天武好好給你將養著,不超半月,就是咱們顧家村最好看的媳婦。”

“四嫂可別笑話我了,我這不比乞丐好上多少,可受不起四嫂的誇讚。”

“弟妹,可不能看輕自己,世道如此,又不是咱們特意為之,如今你嫁給天武,把心放肚子裡,他定會好好對你,你倆好好把日子過起來,一看你也是過日子人,日子差不了。”

“哎,多謝四嫂了。”

“謝啥謝,你回了村,若是遇到多嘴多舌的,也別理會,記住哪家就行,四嫂叫上嫂子弟妹們給你報仇。”

穆玉書看著徐氏真摯的眼神,握著她的手,是那樣的溫暖,今天遇到的人都好溫暖,把她那顆冷透的心慢慢暖熱,終於活過來了。

徐氏看著穆玉書熱淚盈眶,拍拍她的手,此處無聲勝有聲。

又去逗逗旭哥和顧貝貝,看見貝貝這麼喜歡穆玉書,對她心裡更是看重。貝貝在顧家可是出了名的機靈鬼,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她都能感受的到。

“四嫂,孩子們都餓了,回去再聊吧”。顧天武都無語了,四嫂咋還嘮上沒完了。

“去,弟妹,等下午收攤了,嫂子去家跟你嘮,天武攆我都不走。”

“哎,我等著嫂子。”

“行,你快坐吧,休息一會,我去給你們煮餛飩,四嫂的餛飩在這縣城裡都出名的。”

“好,我嚐嚐四嫂的手藝。”徐氏拉著顧天俊去幹活了。

顧天武看著穆玉書,穆玉書沒看他,一直跟貝貝說話,直到不能忽視他的視線了,才歪著頭問他。“我知道我臉不乾淨,不用一直看我。”說完還翻了個白眼。

哈哈,顧天武忍不住笑出聲,穆玉書翻白眼的樣子確實取悅了他。“我是想跟你說,開心時就哈哈大笑,不開心也不要裝作開心的笑,可醜了,臉都扭曲了。”

“我娘才不醜。”李旭說。

“新娘才不扭曲呢。”貝貝也大聲說。

“哎呀,總共四口人,你們這是統一戰線了,一對三嗎?”顧天武開著玩笑。

李旭和顧貝貝也和他爭論著,而穆玉書卻有些失神,她知道顧天武是說,她和孫氏分開後,她回來找他們時,她的笑,想來那個笑確實很醜吧。她不想把那些黑暗帶給他們,可也難掩臉上的悲苦吧。

“快吃。”顧天武把筷子放在餛飩碗上,拿到穆玉書面前,穆玉書才回過神,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餛飩已經端上桌了。

穆玉書想把旭哥抱過來喂他,被顧天武拒絕了,他拿起一個空碗,乘出三個餛飩,又盛了一點湯,都夾成小塊,一點點的喂到旭哥的嘴裡,能夠看出來他總是這樣照顧孩子的,要不不會這麼熟練。而六歲的貝貝也很是自立,吃的沒有什麼聲音還很乾淨。

“快吃。”顧天武沒看她,專心的喂旭哥,但話確是對她說的。

穆玉書也確實餓了,多久沒吃過飽飯了,但只吃了六七個,她就吃不下了,其實還想吃,但已經沒有空間再裝它了。她都沒有貝貝吃的多,顧天武看她吃了幾個就放下筷子,沒有說話,繼續喂孩子,直到旭哥也吃了六七個,顧天武就不再餵了。

“新爹,我還能吃的。”李旭可憐巴巴的說。

“乖,你的胃現在太小了,一下子吃那麼多食物會不舒服的,我們不著急,一點點把胃養大,你以後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弟弟,爹說的對,我之前就是不聽爹的話,偷吃太多的食物,你知道怎麼樣了?”顧貝貝故作神秘的說。

“怎麼樣了?”李旭好奇的問。

“可慘了,我居然吐了,把那麼多好吃的都吐了,可浪費了。”

“真是浪費,那我聽話,我可不想把這麼好吃的餛飩吐出來。”

顧天武看三人都吃完了,他本來就點了三碗餛飩,把三人剩下的都給吃了。放在桌上一串銅板。又抱起李旭,拉著顧貝貝。

“走吧,咱們去買點東西。四哥四嫂,我們走了。”

“哎,吃好了啊!”顧天俊走到桌子前看到銅板,連忙拿起來,要去追四人,可四人走的太快,都沒影了。

“臭小子。”顧天俊罵完把銅板放到兜裡,拿出抹布,擦桌子端碗。

四人來到大布莊,掌櫃的看見顧天武笑臉相迎,“大兄弟來了,又來買成衣啊?”

“對,老哥,給我拿三套我娘子能穿的衣服,再拿三套我兒子穿的衣服。”

掌櫃的一看穆玉書娘兩的穿著就知道是難民了,這是顧兄弟今日新領的媳婦了。

“恭喜大兄弟了。”

“謝謝老哥。”掌櫃的能猜出來這是縣衙安排的媳婦,他也不奇怪,像他倆這樣的,這幾天多了去了。

“還是粗布的唄。”說著讓小二去拿衣服。

“掌櫃的一套我合身的,一套小兒穿的就行。”穆玉書叫住掌櫃的和小二。

“買了換著穿。”顧天武對穆玉書說。

“我會做,買布就行。”

“你會做?那行吧,你看看買什麼樣的,這個我一竅不通。”

“好。”穆玉書先是選了她和李旭兩套粗布成衣,又買了白色細棉布。接著左挑右選,女人喜歡購物是從古至今的,眼睛根本離不開。

李旭想到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還冷的特別早,上輩子四人只有顧爹和貝貝姐一人有一套上一年穿的舊棉衣,顧爹讓娘把他的棉衣改成了自己的大小,剩下的棉花都填在了貝貝姐的舊棉衣裡,顧爹和娘出門都是用麻繩把被子系在身上。就是這樣,四人的手上和腳上都長出了凍瘡,之後的每年,一到冬天,手腳都癢的厲害。

“新爹,我這件衣服太冷了,可以給我做棉衣嗎?”李旭裝作茫然無知的問顧天武,其實他是瞭解顧天武的性子的,知道這樣說,顧天武會給全家都做。

“當然可以啊!玉書,你會做棉衣棉褲嗎?”

“會。”玉書還在布堆裡奮戰,抽空回答他。

“那你把咱們四口做棉衣棉褲的料子和棉花都買齊吧!”

穆玉書聽說要買棉花,抬頭看看他,有點欲言又止,棉花價錢實在不低,她不想給顧天武增加負擔,她一直挑挑撿撿,也是想給顧天武省點銀子。

顧天武從懷裡掏出三兩銀子,“這些買布料和棉花,我出去再買點別的,你和孩子在這等我,我很快回來。”

“好。”穆玉書看著三兩銀子遲遲不動,她不知道為什麼顧天武這麼相信她,三兩銀子在這個時候可以供一大家子吃上一年,若是隻有她和旭哥,三五年也是夠的,他居然就這樣輕飄飄的給她了。看來他真心實意跟自己過日子啊,既然如此她也不再糾結,繼續和布料奮戰,將心比心,她以後會對他比他對她還好,要更好。

顧天武讓旭哥和貝貝坐在店裡的椅子上,讓他們等著他,不要亂跑,就出去了。

一盞茶的工夫,顧天武終於大包小裹的回來了,穆玉書也買好了布料和棉花,掌櫃的把她買的東西都打包好,還裝了三個大包袱,主要是棉花太佔地方了。

“你買什麼了這麼多?”穆玉書看見顧天武買了這麼多東西還想問一句,日子不過了。把剩下的一兩三錢銀子遞給顧天武,但顧天武沒有收。

“你收著吧,我沒有兜,也沒有荷包。”穆玉書說。

“好吧,等回家了,再給你。”顧天武把剩的銀子收起來。

“你都買什麼了?”顧天武新買了一個揹簍,裡面是滿的,手裡還拎著兩個油紙包。

“走吧,回家就知道了。四哥和四嫂正好要收攤了,我們搭他們的牛車回去。”

“好。”

顧天武把油紙包遞給貝貝,貝貝高興的拿過來,用力聞聞,是肉包子的味道。向李旭飛個眼,告訴他是好吃的。

顧天武拿起兩個包袱,給穆玉書留下一個小包袱,他牽著李旭,沒有手牽著貝貝了,貝貝很自然的走到穆玉書的身邊,牽著她的手離開了大布莊。

顧天俊兩口子和大兒子兒媳婦等在城門口,拉上四人,高興的回顧家村了。顧天俊的大兒子叫顧洪亮,上個月新娶的新媳婦,兩人都十六歲了,很是般配。穆玉書和徐氏很是投緣,兩人在牛車上也聊的很是投機,徐氏也跟她講了講,顧家村的情況。顧家村的里正和族長都是顧家人,里正是顧天武的大伯,一個爺爺的,對顧天武的個人問題很是著急,但皇帝不急太監急也沒用。族長是顧天俊的親爺爺,也就是顧天武的大爺爺,和顧天武的爺爺是親兄弟。顧家族人雖然也有各種矛盾,但人心特別齊,一致對外時絕不含糊。顧家村裡也來了不少難民,從一個幾十戶的小村子變成了一百多戶的大村子。徐氏還不斷告誡,或是有人欺負她,一定要吱聲。

坐牛車晃晃蕩蕩的就到了村裡,因為是午時剛過,一般都在家午休,村口沒有什麼人,穆玉書的到來平平靜靜的過關了。

顧洪亮幫著把東西放到院裡才離去。

“再往前走兩戶就是四哥家,四哥的爹孃跟大爺爺過,哥幾個都成親之後就分家了,四哥家有兩個讀書人,雖然餛飩攤子火爆,但也沒大富大貴,小康富足一些而已。”顧天武邊把東西往屋裡拿,邊跟穆玉書碎碎念。

穆玉書則是對這個新家充滿好奇。院子是用籬笆圍起來的,一畝多地,房子是磚土混合的,正好在中間,前院左邊是堆放的枯樹枝,還有雞窩,但是空的。右邊有一棵蘋果樹,一棵桃樹,如今只有幾個蘋果掛在樹上。樹下放著一張小桌,兩把椅子,很是愜意。接著是晾曬的各種乾菜,有茄子絲,豆角絲,蘿蔔絲,但刀工不是特別好,粗細不均勻。靠籬笆邊上還有一個棚子,裡面放著各樣的農具,裡面還有一口水井,上面蓋著木板還壓著石頭,應該是怕貝貝不小心掉下去做的防禦措施,前院乾乾淨淨的,土地上還有大掃把掃過的痕跡,看來顧天武是個勤快人。

“茅廁在後院嗎?”穆玉書問顧天武,顧天武和兩個孩子已經把東西都拿進堂屋了。

“嗯,就在後院。”

“啊!你們先放著,我馬上回來收拾。”穆玉書又來到房後,有不到一畝地的後院子,種了幾籠的白菜,已經上秋了,葉子不新鮮,有點發黃了。還有茄子,豆角,土豆等,種類還挺全,籠溝裡也沒有雜草,伺候的很是精細。穆玉書對這樣的日子覺得特別有奔頭,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了,顧天武看著也是知道好賴的人,只要她一條心跟著他,他自然不會薄待她。

茅廁在籬笆牆最邊上的角落裡,可能有小女孩的緣故,茅廁居然用土坯建成的,很是嚴密,裡面也很是乾淨,廢料都淌進糞坑裡,明年開春是很好的肥料。

穆玉書快速解決人生大事,小跑著跑回堂屋。李旭看見她進來,也迎上去,“娘,快看,糖葫蘆,糖葫蘆可真甜啊!”李旭眼睛裡閃著光,能看出他的心情特別好。而穆玉書不知道的事,上輩子李旭卻不是這樣,只怯怯的站在角落裡,讓貝貝很是無措,彷彿受了委屈一樣,到後來,李旭在狼窩裡摸爬滾打時,他最懷念的是顧爹給他買的這根糖葫蘆。

“嗯。你好好吃吧!貝貝,你爹呢?”

“爹去廚房燒水了,說給你和旭哥洗澡。新娘,這是爹給你買的,你也嚐嚐甜不甜?”貝貝把放在桌子上的糖葫蘆從油紙包裡拿出來遞給穆玉書,穆玉書卻沒有接。

“貝貝和弟弟吃吧,我不喜甜食。貝貝,旭哥,我跟你們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好。”兩個孩子齊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