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的少女是熟悉的模樣。

夢裡我在少女的身旁死去。

醒來之後,恍若一生。

少女是她。

遇見了她,一開始覺得有趣,後來覺得她身上有秘密。

我想要探索她的秘密,我以為是對秘密感興趣。

後來才明白,原來吸引我的是從始至終都是她。

我曾經想要抓住她,可惜那時的我並未看清自己的心意。等明瞭自己心意之時,她已經走遠。

越走越遠。

我留住她,代價會是折斷她的翅膀。

她救萬民,修河道,樁樁件件不是女子所為,若是我強留,便會將她囿於後宅高牆,那雙剛展開的翅膀就會被折斷。

我如何忍心。

我愛她鮮活動人的俏麗,也愛她張揚明豔的模樣。但見過了她如烈陽一般胸懷大志,璀璨而耀眼之後,便更愛了。

不可自拔。

後來,我再沒有見過她。

我不敢見,多見一面,也讓我難以抵抗那一面之後漫長的歲月帶來的孤寂和思念。

身邊的探子總是送來她的資訊,我看著她一點點成長,如鯤入水,水擊三千里。非池中之物終於幻化成鵬,摶扶搖而上,直擊雲霄。

我愛慘了她。

她不知道,旁人也無人知曉。

在白家時,我在她家的銀杏樹下悄悄埋了一罈梅花釀,幻想著有一日我陪她歸寧時,挖出來共飲的景象。

但終究沒有那一天了,我的身子支撐不住了。

最後一次出門,是我去國廟裡替她祈求平安。

我在姻緣樹下,掛了一根我與她的紅綢。只寫了我與她的姓,連名字也不敢寫。

怕往後被人看到壞了她的名節。

我知她不在乎這些,但我在乎。

本該求姻緣的紅綢上,沒有寫恩愛不疑白頭共老的願,寫著望她日後平平安安。

主持來的時候,我讓阿知剛掛完紅綢。

主持看著我良久,說我與她本該有一世姻緣,但天道異變,前世無因,今世無果。

本該……

即使沒有發生過,“本該”二字,卻讓我心中甚是滿足。

本該啊,那就夠了。

或許在我不知的某一世,我不是病秧子,她是我的妻。

有這樣的念想,便足夠了。

“前世無因,今世無果。三生生因,四世是果。舊人新朝,新朝舊人。”主持說完,給了我一根玉環扣,“此物不能讓她歸去,附著新朝之運,終有一日,你們會在新朝相遇。”

“新朝?”我沒懂主持說的新朝是什麼意思。

是她將要建立的朝代嗎?

不然是什麼新朝呢?

很多世之後的朝代嗎?出家人說話總是迷,我沒有聽懂。

主持沒有多說,只道,“殿下便將此物當做運符,帶著它,會給你帶來好運。執念因果,願景成真。”

後面我沒聽,我只聽到了此物是運符。

帶著它,會帶來好運。

那這好運,我一併給她。

我身子每況愈下,時日無多了。玉環扣和梅花釀我都讓人轉給她了。

只可惜,死前我再也沒有見到她一眼。

不過好在,我見了竹矜最後一面。

竹矜與她關係很好,在竹矜那裡聽到了很多她的事。

那些我的探子也沒法得知的事。

那時我才知道她已經那麼厲害了,登高望日,統領三軍抵禦金人。

改朝換代勢在必行。

我死在了金軍營裡,那日好像下雪了。

我也不知下沒下,我腦子裡都是她,哪裡看得到雪呢。

不知道那玉環扣她喜不喜歡,那壇梅花釀喝了沒有。

冬日這麼冷,要多穿些衣服啊,彆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