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胄盔已經脫下,滿頭的頭髮散亂,春日的陽光灑在她身上,鬢邊的發被春風吹散。

她身後,站著喬星瑗白錦月等人,莊君谷也沉默地站在她身後。

自兩人匯合之後,他們就沒有談過任何一點兒女私情之事,在建國之前,他們不約而同地對敵。

前程往事沒有人提及,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

花前月下的情愛,在家國大義面前,變得無比渺小。

金人不滅,無以為家。

不破金敵終不還。

一路殺敵到了如今,他們也沒有多說過跟戰爭之外的任何一句話。

白水兒鬢邊的頭髮也被春風吹散,這一場戰爭,她殺人太多了,到此刻,已經精疲力竭。

如今的她早已不穿白衣了。

但也看不出來她的衣裳是什麼顏色。

不管是什麼顏色,如今都是血色。

她看著白酒兒,兩人執劍相對,皆是滿身帶血。

到這一步,她都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輸。

若是非要說一個原因,她只能想到一個——男主莊君谷站在了她那邊。

白酒兒擺手,讓身後的人別跟上。

除了秋生,其他人都站在原地。

白酒兒朝著白水兒走近,執著劍,執著她,“你輸了。”

“若不是莊君谷站在你那邊,這場仗我一定不會輸。”白水兒道,她目光篤定。

“你以為我走到今天,是靠他?”

白水兒大笑一聲,“難道不是嗎?”

“最後我本意要與你正面交鋒,是他斷了我的尾。”白水兒道,“那是我精挑細選的為圍困之地,若是交戰,你以為你打得過我。”

“沒打過你怎麼知道?”白酒兒道。

白水兒不屑地看見了一眼白酒兒,沒有接話。

沉默了須臾之後,她道,“你早就知道他是男主,對吧。”

“在你來漠北找我之前,你早就知道了。”

白酒兒也沒有接話。

山澗的涼風吹過,撫頸撫發。兩人沉默相對。

“男人真他媽靠不住。”白水兒說道,抬手捋了捋自己鬢邊的發,“若早知道,我就自己反了,等我控制了天下,脅他稱帝,我的任務就完了。”

聽到白水兒的話,白酒兒蹙起了眉,“你的任務不是攻略他嗎?”

白水兒看著白酒兒,一臉你果然知道的表情。

她冷笑了一聲。

“你知道原文叫什麼嗎?”

白酒兒沒有回答,白水兒此刻也不需要她回答。

“叫《嬌寵皇妃夜夜被掐腰》。”白水兒自嘲地笑了一聲,“皇妃懂不懂?”

“去他媽的破名字。”

她說著,抬頭看著天,目光飄遠。

兩世了,她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這些話。這些憋屈又難受的話。

此刻走到這一步,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開啟了話匣子,便不再忌諱,說了個痛快。

“攻略他,然後他稱帝,我才能完成任務。”

“上一世,喬邵琪活著,金人被喬邵琪打得屁滾尿流。喬邵琪死了,被莊君谷打得屁滾尿流。上一世我是他的左膀右臂,做計害死了大周的皇帝,他媽個比的,就這樣他都不稱帝,硬是扶持了一個廢物,當攝政王。”

“任我怎麼說,他都不答應。最後還斥責我,說什麼婦人之見。”

“到最後,他還是將我當做女子,雖然愛我護我,卻從沒給過我平等的地位。”

“任務失敗我押了所有獲得了重啟的機會,本來想著靠金軍覆滅周朝,都與金王談判好了,我幫他打天下,事成之後讓我扶持莊君谷登基。”

“金人答應了?”白酒兒不由得開口問道。

用金人計程車兵打了天下,卻給別人做嫁妝,讓別人登基稱帝,金人會答應?

“待他登基之後,我任務就完成了。這時候,莊君谷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了,任由金人處置。”白水兒道,“只是走個過場,金人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金人無信,你此舉無異於與虎謀皮。”白酒兒道。

“是啊。”白水兒點點頭,“看到了如今的你,我才知道我最該走的路是什麼樣的。”

“嬌寵皇妃?嬌寵……呵呵,我為了嬌,從小包裝自己,做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樣讓他心疼,吟詩賦對給自己立人設。”

“鬼知道那些詩我根本背不完。”

“我千方百計勾引他,裝柔弱……”說到這裡,白水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白酒兒,“跟你從前一樣。”

“後來我發現根本沒用,攻略不了他。更別談讓他心甘情願為了我當皇帝。”

“改了路子,自己去爭。”

“可惜,我還是沒走對。”白水兒道,“我應該像你,自己一步到位。”

“你走了我的路,也不會贏。”白酒兒淡漠地開口。

白水兒挑眉看著她。

“你從來是為了自己,如今想要自己當這天下的主,也是為了自己。在你眼裡,沒有天下子民,這裡的人對你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墊腳石。”

“都是襯托你的存在,你走我這條路,你也走不到今天。”

“難道他們不是嗎?”白水兒聽著白酒兒的話,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都是書裡的人,不過都是紙片人,死活重要嗎?”她譏諷地開口。

“為什麼不重要?”白酒兒道,“他們也是人,不管活在哪裡,他們都是真真切切的人。”

白水兒聽著白酒兒的話,目露震驚。漸漸的,她又平靜下來,譏笑一聲,“所以,你當皇帝,是為了救他們於水火?”

說完,她哈哈大笑起來。

“一開始是為了自己,後來是為了他們。”白酒兒認真道。

“救他們?你怎麼救啊?”白水兒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他們都是活在封建王朝的木偶,規矩枷鎖早已套住了他們,你還想在這裡搞共和,人人平等?”

“你能融入這個世界?你憑什麼覺得你一個穿越女能改變他們?改變幾千年的固化思維?”

白酒兒理了理鬢邊的發,將發別到耳後,輕聲道,“改變不改變的了,總要試試。”

“我為帝王之後,男女同工,律法重製,廢掉奴隸制度,士農工商階級淡化,打破階級限制入仕的規矩,天下任賢為用。土地改革,改善佃農制度。”

“你可真是天真。”白水兒說道,她看著白酒兒的目光像是看著一個天真的傻子,“這些規矩,你憑什麼打破的了?”

“果然,自負是穿越女的通病呢。”白水兒譏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