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晚緊攥著手心,儘量讓自己不表現異常。

現在還不是揭發的時候,現在眾人只能躲在屋內,要因為揭發對方而觸發了什麼暴走條件,逃生的機率會很低。

就算逃出去了,門外還藏著那些東西。

現在的局面就如同他們被困在了一團迷霧裡,不管哪一個方向都藏著危險。

河裡的女鬼、先前村口槐樹的那三個小鬼、河神,還有村裡的那些村民。

走錯一步都可能會踩到死亡條件。

唯一能想到的是宋祈安帶回來的那塊古怪的肉,劉宗浩吃了那塊肉就被鬼上身了,那麼那隊的人極大的可能性是全部都吃了那塊肉。

不過,能讓全隊的人毫無防備的吃下,要麼是被鬼遮眼迷住了,要麼就是是在無意間的吃食裡吃下去的。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對於他們現在來說什麼很好的處境。

蘇向晚離宋祈安坐的近了些,壓低聲道:“我懷疑他們是因為吃了那包……東西才變成那樣子的,回去之後得處理掉。”

起初那塊肉留著是想看看有什麼用處,現在看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

宋祈安點點頭。

夜深了,正是某些東西愛出沒的時候,眾人擠在一塊,靠桌上的那幾根香火蠟燭照亮,勉強有些安全感。

外面在那三人離開沒多後又逐漸下起了小雨,直到現在雨也沒有停下。

那幾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今天爬山消耗了不少的體力,又加上屋內寂靜的氣氛,睏意如潮湧。

已經有人扛不住,在眯眼打哈欠。

明天還得下山,眾人商量決定輪流休息和守著。

沒這麼快輪到蘇向晚值班,蘇向晚打著個哈欠,困得著實撐不下去了,也不挑,靠著牆壁就這麼睡過去了。

宋祈安的目光一直落在蘇向晚身上,見蘇向晚靠著牆睡著不舒服,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這一動靜,蘇向晚在睡夢中醒過來,下意識的看向宋祈安,見是他之後,迷迷糊糊的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在宋祈安的大腿處枕著,又睡了過去。

.

蘇向晚是被嗩吶聲和顛簸感給吵醒的,睜眼發現自己身處在花轎裡,身上穿著鮮紅的喜服。

她下意識看向旁邊,宋祈安也不見了。

這怎麼回事?

蘇向晚想要掀開轎子的簾子,觀察下外面的情況,而這時轎子和嗩吶聲同時停了下來,花轎的簾布被掀開一角,伸進來了只慘白的手,捧著幾塊墊著油紙包的褐色糕點。

“大妞,是不是餓了,來來,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

大妞?誰是大妞?

蘇向晚被莫名湧上的陌生記憶衝擊著,腦子裡一片混亂。

在那些陌生的記憶裡,這聲大妞……好像是在喊她?

見蘇向晚沒有接過點心,簾布又掀開了些,是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麻布衣裳,臉頰處亂七八糟的抹著褐色的泥巴。

蘇向晚目光看了一眼女人身後的景色,霧濛濛的一片。

“大妞,能被河神選中當新娘是你的福氣,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以後要好好的伺候河神。”女人見蘇向晚沒有回應,嘆了口氣。

一隻慘白的手探向蘇向晚的臉頰,蘇向晚想躲開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撫摸她臉頰的手冰冷僵硬,還有點粘稠的感覺。

“多好看的人兒啊,來年一定會風調雨順的。”女人說完這句話後就收回手。

掀起的簾子被放下,轎子又重新顛簸起來。

轎子裡的蘇向晚怔愣著,眼神逐漸迷離起來。

她是大妞,村子西邊的第三戶人家的閨女,今年十八歲,在家裡排第二,上面有一個哥哥,而現在她被選中了當河神的新娘……

蘇向晚狠吸一口氣,忍著疼咬住了頰側的肉,加重力度,口腔內泛起血腥,在一瞬的模糊後恢復清醒。

她又重新回到了屋內。

屋內的眾人都睡了過去,就連值守的人都在低頭打瞌睡,而一縷縷黑煙從石像裡冒出纏繞在眾人身上。

而本該纏在蘇向晚身上的黑煙,被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的瑪利亞吃得乾淨。

蘇向晚登時起身,卻聽見了門外傳來的動靜聲。

由遠到近的敲鑼打鼓聲。

蘇向晚立馬將瑪利亞收了起來,閉上眼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重新躺回原處一動不動。

屋外。

頂紅色的轎子由四個沒有五官的人抬著,前頭走著紙糊的那對童男童女正在敲鑼打鼓,轎子周圍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癩蛤蟆。

“吉時到,迎新娘!”

大門一聲猛烈的巨響,陣陰風颳了進來,蘇向晚聞到了股土腥味。

那對紙糊的童男童女笑嘻嘻的在屋內走動,時不時貼在人的心跳處,或者像是挑西瓜一樣敲幾下人的腦袋。

“這個好,聽聲就知道肯定好吃。”

“嘻嘻這個也不錯。”

經過蘇向晚身邊的時候,紙糊的童男童男頓了頓腳。

冰冷的小手隔著衣服貼在了心口處。

蘇向晚竭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快要堅持不住露餡的時候,手移開了。

“不行不行,不是白色,要白色。”手挪開了。

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個是白色,挑這個!”

那對紙紮的童男童女挑中了個女人,一前一後將人抬了起來往外走。

門再次關上。

屋內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有深有淺,剛才裝睡的不止蘇向晚一個人。

院子外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放開我!救命——”

緊接著是向屋門跑來的腳步聲,門被拍得哐哐哐作響,夾著女人的求助聲和紙人的嬉笑聲。

“救命啊!快開門!——求你們了!”

屋內沒有人動,如果開門了,死得就不只是一個人了。

拍打聲並沒有持續多久,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炸響在院內,緊接著再沒了動靜。

濃稠的鮮血從門縫處湧進來了些。

紙紮的童男童女又哼起先頭唱過的歌謠。

“月光光夜三更,嗩吶吹轎子起。

白燈籠掛門前,姻緣成白染紅。

紅燈籠樑上掛,紙童兒門口留,

晌午時收聘禮,月又圓接新娘。”

伴隨著嗩吶聲,由近到遠,消失不見。

這一夜終於熬了過去,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