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邢榕覺察出事情的苗頭不對,立刻召集各個部門開會,她要在事態發酵前儘快控制住輿論的風向。
“營銷部,你們儘快聯絡相關媒體,讓那幾個活躍的公眾號把有‘信達’字眼的文章撤下來,動作一定要快!同時,查一下這件事的源頭,是哪家媒體最先爆出來的!”邢榕眉頭緊皺,拳頭微握,重重地敲擊一下桌面。
當她說到“查一下這件事的源頭”時,坐在一旁的武君心裡咯噔一下,嚥了一下唾沫,沒有說話。
接著,她站起身,重重探出一口氣,向章大洲道:“章總,這幾天工地要嚴加防控,你和總承包公司交代一下,工地24小時必須有專人值班,除了施工人員,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工地。如果遇到想看房的客戶,禮貌地請客戶到售樓部聯絡置業顧問了解專案詳情,這個時候專案在搶預售,為了客戶的安全,暫時不能入內參觀。等到主體封頂,工地會在開放日集中向客戶開放。”
章大洲眼皮都沒抬一下,一邊用筆在本子上劃拉著,一邊“嗯嗯”地點了幾下頭。
武君一直沉默著,眼睛呆呆地盯著桌面,腦袋裡一遍又一遍在檢索是否留下過痕跡。但只要查,沒有不透風的牆,他雙手不禁交叉起來又放下。這雙無處安放的手,章大洲看在眼裡,之前的謎團有了一絲答案。
“至於有人問及安家地產專案,”邢榕沉吟一下,掃視一眼眾人,道:“你們不要對外發表任何看法,你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公司,一著不慎,就有可能被別人拿來做文章。安家地產是咱們的同行,不管那份環境檢測報告是真是假,咱們不妄加揣測。同時,作為同行,咱們要共同守護這個片區的形象,只有這個片區價值感堅挺,咱們才有可能贏得客戶的信任……”
當邢榕停下來,看向武君道:“武總,你還有什麼指示?”
武君的思緒突然被打斷,他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思忖著道:“你安排就好,我沒什麼要說的。”
這麼重要的會議,他竟然能走神?邢榕心裡狐疑,卻沒當回事。她又掃視一下眾人,道:“營銷部的同事留下,咱們今天要擬一個對外的宣告,同時今天晚上開直播,向客戶傳達我們對此事的態度以及重視程度。咱們接下來重點討論一下晚上直播的策劃案!”
……
對於晚上的直播,邢榕心裡忐忑,一是她從來沒有以這樣的形式處理過輿情,之前都是公司簡短的發一下文字宣告,剩下的交給時間。但這次不一樣,在網際網路如此發達的今天,尤其是自媒體盛行的時代,企業如果還是高高在上的態度,客戶是不買賬的。二是,這次總被有意無意地與安家地產強行繫結,這次直播現場避免不了會被人問起安家,大家是同行,總不能踩著別人的肩膀抬高自己?她很糾結,心裡沒底。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明几淨的玻璃,照在桌面上。邢榕終於讓自己安靜下來,捋了捋思緒,她撥通了張海順的電話:“張總,最近忙不忙?想找你聊聊。”
張海順一看是邢榕的電話,猶豫再三,還是接了:“邢總,好久不見,那就見面談吧。”他心知她此時為何找他,他為同樣的事憋著火,但他不好當著邢榕的面說太多關於安家地產的負面資訊,而他更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兩人約在專案不遠處的一家採摘園。眼下已經是深秋,豐收之後,棗樹上偶爾能看見稀稀落落無人問津的棗兒掛在高高的枝頭,但低矮的柿子樹卻紅彤彤的柿子壓彎了腰。採摘園是張海順一個朋友開的,二樓走廊的盡頭有一處茶室。
二人寒暄一陣後,默默地喝了一會兒茶,邢榕眉頭緊皺,面色憔悴,緩緩道:“張總,你大概已經猜出我今天約你的目的。張總,我心裡沒底,想和你瞭解一些安家專案的情況。這次輿情來的太兇猛,讓人措手不及,如果處理不好,有可能幾年都翻不了身!”
張海順心說:誰說不是呢!他作為總承包,也是受害者,如果安家地產出事,那他墊進去的錢鐵定得打水漂。他心裡憋悶,沉吟一下,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啜一口,道:“邢總,你我都是受牽連,你想說什麼想問什麼,咱們之間沒必要遮遮掩掩。”當初邢榕主動向他丟擲橄欖枝,這個人情他還是記得的。
邢榕瞪大眼睛,看著他道:“我記得上次去工地找你,迎面碰見環境監測所的張所長。網上傳出的那份環境檢測報告,是真的嗎?苯並芘嚴重超標?”她沒心思拐彎抹角,時間不等人。
張海順猶豫一下,面露難色,道:“邢總,這方面我不是專家,我把張所長的電話給你,你自己問吧。”此時他和安家地產才是命運共同體,直接回答“是”或“不是”,都不是明智之舉。
邢榕盯著他的臉,看他的微表情,她已經大概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當初汪明遠拿著那份報告來找她,她冥冥中懷疑過其真實性。假如是她曝光給了媒體,如果報告是假的,那她絕對會成為同行中的笑話。但此時報告是真的,她心裡的烏雲更重了,還不如讓她成為笑話呢,也好過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她痛苦地仰起頭閉上雙眼,輕拍一下腦門,撥出一口氣,向張海順道:“張總,這件事對咱們這個片區影響太大了,安家地產這幾天有沒有做危機公關?”
張海順嘴裡冷哼一聲,心說:以汪明遠的工作水平,能想出什麼處理輿情的辦法來?按照他的套路,無非是刪帖加冷處理,還能玩出什麼新花樣?
此時他悔的腸子都青了,真是千算萬算,都想不到這麼大的雷會在自己頭上爆炸。如果他當初沒有選擇進駐宛城市場,如果當初沒有選擇接安家這個工地,他即使後半輩子什麼也不幹,一家人的吃喝是不用愁的。人生哪裡有如果,這是弱者的心理,既然選擇了,就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張海順重重地撥出一口氣,像是要把這幾天鬱結的怨氣一口氣吐出來,但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了回去。他思忖著道:“嗯,安家地產像是也做了一些工作,但貌似收效不大。”
邢榕不淡定了,幾近崩潰,聲音有些顫抖,焦急地道:“難道他們都不著急?馮總能眼看著事態就這麼發展下去?老城區的樓盤都在看咱們笑話呢!”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差點跑出來。馮國強家大業大,一個專案掉進去,還有其他專案補救,這可幾乎是她全部的身家。她不能就這麼等死,她必須全力以赴。
張海順鼻子裡冷哼一聲,喃喃道:“他咋不著急啊?但著急上火有啥用,客戶的想法是他能左右的?網上一窩蜂地把安家地產打成了篩子,馮總也痛心啊!”
邢榕原本還想看看安家都做了哪些公關,是否有必要聯合一起發聲,現在看來還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