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楓心知胡廣平第二天一大早要趕往周市,便早早地來洲際酒店送行。當他剛踏入酒店大堂,就見胡廣平、劉金生從旁邊的自助餐廳出來,旁邊竟然還有一個雀躍熟悉的身影,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張冉。他心裡一驚:她是昨天晚上就在這兒?還是一大早過來的?
正當他狐疑時,三人已經發現了他,他笑著迎上前,道:“胡董、劉總,早上好!兩位領導昨天休息得好嗎?”
胡廣平貌似心情不錯,拍著他的肩膀道:“藍楓,我得問你借個人!”
藍楓眉毛一挑,立即笑著道:“胡董,我們都是您的員工,隨您調遣,何來‘借’這一說?”
胡廣平大笑,向他使了一個眼色,努努嘴,看向張冉。
此時四人已經走至大堂外,司機早已把車停在門口。
藍楓自然不敢反駁,還沒等他回覆,張冉俏皮地在胡廣平面前一跳一跳地道:“藍總,胡總的周市之行,你作為區域總怎麼能不保駕護航呢?我雖然只是個小員工,但護衛胡董,我義不容辭!走吧走吧,別掃了胡董的興致。”她說完,拉著藍楓就轉身向旁邊的車走去。
胡廣平尷尬地愣了一會兒,原本他是想讓她陪自己解悶的,這可倒好,一路上還是劉金生陪著他。他瞟了一眼遠處拉拉扯扯的兩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劉金生很有自知之明,無奈地聳聳肩,看來自己這張老臉還得讓他忍著。
藍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張冉拉到了車旁邊,他怎麼會感受不到胡廣平鋒利的眼神?但為時已晚,只得趕緊開動,追上胡廣平的車。他心裡懊惱,什麼時候輪到她來指手畫腳,替他做決策?他板著臉,不去看她一眼,盯著前方,緊跟在胡廣平的車後。
很快,車就出了城,上了高速公路。
張冉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哼起小調,翹起二郎腿,身體一晃一晃,手裡的貓頭鑰匙扣被她一拋一拋地,似乎是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果然,藍楓不耐煩道:“快把腿放下來,你不知道這樣很不安全嗎?這可是違反交規的!”
張冉鼻子裡冷哼一聲,道:“唷,藍總也知道關心人?那你昨天晚上為什麼不懂得憐香惜玉呢?”
藍楓沒想到她還敢提這茬,原本以為為了避免尷尬,大家都不提就當從來沒發生,可她偏偏把它拿出來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眉毛擰到一起,說出了一句讓自己萬分後悔的話:“你還需要我憐香惜玉嗎?”這句話乍一聽有兩層意思,一是你根本不配讓我憐香惜玉,二是有別人對你憐香惜玉,還需要我嗎?這個別人,當然指的就是胡廣平。不管是哪層意思,這聽起來都不是什麼好話。
她瞬間炸了!手裡的貓頭鑰匙扣被她突然扔向前擋風玻璃,“啪嗒”一聲,很有分量,但所幸貓頭並不尖銳,才沒有釀成事故。
藍楓被嚇了一跳,心裡窩火,剛想罵她神經病,突然啞火,跟這樣的瘋批女人在一起,還是安全第一!
張冉發作後瞬間就後悔了,她在他面前營造了那麼久的善解人意的人設,就在此刻崩了。她雙臂抱在胸前,臉上的肌肉線條緊繃著,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兩天是怎麼了,就想和他對著幹。
兩個人就這樣,尷尬地沉默著,車飛快地疾馳在高速路上,超過一輛又一輛。
接近中午的時候,車進了周市近郊的一個村子。
當車在胡家老宅前停下,一群人就圍了上來,熱情地圍著胡廣平噓寒問暖:
“胡董,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大家都很想你啊!”
“胡董,咱們這個小地方出了你這麼大的企業家,祖祖輩輩臉上都有光了!”
“要不是胡董的捐贈,咱們村小學能有新教室?咱們村說不定一條像樣的柏油馬路都沒有,一到下雨天,還得踩著泥濘的土路進出!”
……
胡廣平被團團圍住,熱切地和大家打招呼,他就像冉冉升起的金星,俯瞰著大地,偶爾揮揮手降一些雨露,就能讓眼前的這些人惦念和記掛著。
胡廣平的妻子也在現場,她穿著一件素色連衣裙,打扮很是低調,如果不是她身後站著幾名秘書,說她是一個農村婦女,一點也不違和。
當天中午,首富夫婦二人就在胡家祖宅宴請眾鄉親。
藍楓和張冉插不上話,跟在人群后面,進了胡宅。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差點讓他們驚掉下巴。
宴請的佈置是這樣的,一張黑呼呼的桌子上,放著一個不鏽鋼盆和幾套簡陋的碗筷,菜色竟然只有三樣:地瓜、窩頭和白菜蘿蔔湯。
胡氏夫妻被簇擁在c位,有人遞碗,有人盛湯,儘管這桌上的菜餚並不豐盛,但是熱氣還是把夫妻二人的臉燻得紅光滿面。坐在身邊的鄉親們看著滿桌的地瓜、窩頭、白菜蘿蔔湯發懵,大家好不容易能和當地首富吃頓飯,沒吃上魚翅、鮑魚就算了,這桌上擺的竟然連自家平日裡都不如。
藍楓看著面面相覷的眾鄉親,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地瓜和窩頭,眉頭皺了一下。當他發現旁邊架著攝像機,瞬間就明白了胡廣平在想什麼。一個勤儉創業、生活簡樸的公眾形象,對他來說的確還是有用的。此刻,他腦袋裡閃現出星級酒店裡那些擺譜的接待標準,冷哼一聲,還真是有些諷刺!
當他不經意間抬頭的時候,突然發現張冉正盯著他這個方向,她拿起一個黑乎乎的地瓜,衝他挑釁地晃了晃,掰開就咬了下去。她這吃相,如果不去拍電影就屈才了!
藍楓皺著眉,看著手裡的窩頭,徵了一會兒,眼睛一閉,咬下一口。
胡氏夫婦憶苦思甜地吃著這頓大餐,臉上一直掛著笑,和周圍的鄉親們熱絡地就像一家人。氣氛很熱烈,每個人都貌似吃的很香。
飯畢,胡氏夫婦又在眾人的簇擁下繞著村裡走了一圈,時不時能聽到胡廣平年少時是如何優秀的誇獎。
藍楓跟在人群后面,看著眼前這個小村莊,已經能腦補出當初家境貧寒的胡廣平,是如何刻苦讀書,如何考入大學,又因何緣故走上創業的道路,又是遇到了哪些貴人相助。總結一句話,他的髮際,都離不開此時站在他身旁的衣著樸素的髮妻,因為他有一個曾經擔任過江河省省委副書記的岳父。也許他的貴人此時已經是一個在家退休養老的老頭,而當年那個窮小子是如何贏得這個曾經身居高位的岳父的認可,這個故事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