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點~冷靜點~你這樣子我們沒辦法好好說話的啊~我今晚是想叫你來閒聊幾句,唱唱歌……”
“你——呼……呼……不要過來!你!”
琴葉緩過來些,喘著氣,提前打斷了童磨的話,顫抖著起身。
她待在教會的時間不短了,對於萬世極樂傳達的觀念她大概還是理解的,甚至她對其中一些都有信服。但她始終沒有真正加入的原因,是她無法和其他教徒一樣,完全把教主放在人生意義的核心,癲狂地信任教主可以給予她所有。
琴葉是相信神明的,但是她也認為人應該有人自己的思想和生活,要自己為自己在意的事情奮鬥。參拜神明,只是在心理上給自己安慰,現實還是要自己去改變的。
有這樣的信念為中心,也就不奇怪為什麼她敢在父母雙亡,女子幾乎全要依靠丈夫的背景下,為了保護伊之助,一次次出逃,反抗那一家子的混蛋。
她的心裡有更重要的人,她愛伊之助勝過愛她自己。
當下的令她難以反應和接受無能的,一是她一直以來認為良善非常的教主,居然當著她的面殺人;二是對方竟然還要吃了被殺的女人,且為自己的這一番行為不感到羞愧,甚至以此為榮,要她接受,要她也相信那樣荒唐的觀點。
這裡,這裡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有這樣的殺人魔頭在,怎麼保證伊之助的安全呢?!
“誒?琴葉~這是要去哪呢?不是那邊啦,偏殿在另一邊呀~”
看著琴葉艱難起身後,先踉蹌了幾步,然後不顧形象逃開的樣子,童磨的笑終於消失了。
啊……那慌慌張張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了。
……
“呼!呼!伊之助!伊之助!”
衝進居住已久的小院,立刻大喊起伊之助的名字,他們現在要馬上離開!
“怎麼啦啊?媽媽?”
男孩聽見聲音,從最角落有風鈴的房間出來,還是有些懵懵的,奶聲奶氣地問。
“跟媽媽走,快、快!”
“可是霖姐姐說……”
“伊之助!我們,我們——快走!”
不等孩子再說什麼,確認他位置,琴葉已經跑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抱起,向著教會的大門跑去。
逃離這裡似乎比當年逃離那個恐怖的家簡單,一路也沒有人阻攔,只是對她的行為不理解。可真的離開了教會,深入山林,琴葉這才猛地發現,這一次更加艱難百倍。
太陽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下,去照亮新的一片世界了,而這裡,留給了黑夜接管。月牙潔白美麗卻不足以穿透密葉,落下能夠照亮道路的光。
並沒有真的跑出去多遠,母子二人已經迷失在好像無邊無際的樹林裡。
“哎呀~只來到這裡嗎?我還以為你們可以再跑遠一點的~”
畢竟還帶了個三歲大的孩子,琴葉已經有些體力不支的意思,正大口喘著氣,打算讓伊之助下來,也跟著自己先走一段時,那道令她恐懼到極點的聲音出現在耳邊,一樣的和緩帶笑,卻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意味。
她完全不敢回頭,她知道童磨就在她的身後。
“啊!是教主大人!大人!晚上好!”
伊之助好像感覺不到母親握住自己的手在逐漸冰涼,聽見聲音,回頭看見是童磨,甚至激動得揮手打招呼。
就算現在的這位教主大人和平時有些不一樣,頭頂那潑了血一樣顏色,冷冰冰的眼神,以及更蒼白的面板。但從孩子的判斷來說,大體樣子來看,還是教主大人的。
琴葉只覺得自己汗毛倒豎,一種死亡的危險感襲遍全身。
“晚上好哦~伊之助,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呢?天黑了,和我會教會好不好呀~”
“我不知道誒,媽媽說我們要走掉。”
“這樣啊~”
聽著邁近的腳步聲,琴葉還是打破了自己害怕到幾乎直接跪倒的狀態,再次彎腰抱起伊之助,跑了起來,大喊著:“給我安靜!不要再和他說話了!滾開啊!!”
“啊……媽媽……”
琴葉突然的怒吼明顯嚇到了伊之助,喃喃兩句後,眼淚就要掉出來,可下一刻,眼前的畫面又逼停了他的哭泣。
噗——
刀刃穿透了琴葉的胸膛,貫穿而出的刀尖上全是紅色的液體。銀白刀身上有閃著藍色和猩紅的光的紋路,似乎是它們連線了這把刀。
刀身抽離,血液瞬間噴湧而出,被貫穿的地方,可是心臟啊。
琴葉還想再咬牙堅持,卻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只是胸口的紅越來越多,面色蒼白起來,因為沒有集中注意力而絆到石子,不可避免倒了下去。怕傷到伊之助,她緊緊將他護在懷裡,側著身倒地,以求最小的傷害落在伊之助身上。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啊?!”
“……呃……”
琴葉看著臨近,現在還是右手持刀的童磨,她知道,她的死亡已經不可避免了。
可她的孩子不可以,她的孩子還很小啊!
呼吸越來越急促,她努力後退著,想拉開和童磨的距離,環視著周圍想要找到別的什麼辦法……直到摸到身後沒了道路,是懸崖。
聽見了流水的聲音,她不由偏頭去看,果然崖底是湍急的河水。
怎麼辦,怎麼辦!沒有路了!如果待在這裡一定會死的!
“哈……琴葉,我很喜歡聽你唱歌的,為什麼你也不聽我的勸呢?就像今天那個女人一樣?”
“……”
“媽媽!嗚嗚!媽媽!”
“我說的不對嗎?她既然感到活在這個世上痛苦,那麼我帶她離開就好了,去極樂~為什麼要這樣反抗我呢?跟我回去好不好~為了伊之助~我可以治好你的~”
童磨還在說著,雖然面無表情,但他確實是想給琴葉一條活路,沒有小季的日子,他真的不能再獨自熬一次了。就衝著她那安靜的靈魂,溫和的歌聲,他想或許能幫他緩解一下。
“你……我絕對不可能再回去的!我不會讓伊之助被你這種人影響,我也……也不會讓他被你……吃掉……”
黑髮散落,琴葉的眼裡卻全是決絕的光,最後的一刻,她選擇賭一把。
又向懸崖靠近一些,忍著淚,不管伊之助的掙扎,將他一把推下了懸崖。
“媽媽!媽媽!!”
這一切,童磨只是靜靜看著,表情無甚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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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伊之助,是媽媽食言了,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活下來吧,伊之助,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