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一改平時的乖順,邁著小短腿大步來到童磨身邊,叉腰看著面前俊美的男人。忽然,痴痴笑起來,抬手捧向男人的臉,甚至還有捏一捏的架勢。
並沒有成功,指尖所觸是一片冰涼。
童磨開扇擋住了小孩的動作,直起身,盤腿坐正,眉眼彎彎看著他。
“不可以哦~良,你該去睡覺了。”
是不是真的頭腦不清醒,就會幹出各種心底想過又不敢的事情。良沒有被一次阻攔嚇到,又撲了上來。
又被擋開。
“良,還認得我是誰嗎?”
如往常一樣稚氣的聲音,但又不同以往的很大聲,很堅定地回答。
“當然!你,你是漂亮哥哥!是教主!”
雙手抬高,舉過頭頂,眼睛死死盯著童磨,雖然從模糊的眼神裡看得出主人的狀態不好,但隱約間閃出的亮光,又表明這是清醒時也會有的回答。
童磨的笑仍在,扇子輕揮兩下,繼續道:
“好~那良是聽話的孩子嗎?”
“是!”
“那良回去睡覺好嗎?”
小孩還是搖頭,油鹽不進的樣子。比劃比劃著,又靠近童磨一點,一屁股坐下來,抬頭繼續看著童磨,眼裡有奇異的色彩。
童磨沒有動,也靜靜看著他。
半晌,酒勁應該是上來了,頭重腳輕,昏昏沉沉的感覺襲來,良支援不住得靠到在童磨腿邊的軟墊上。
“以前……我難受,哥哥會陪著我……陪著我的……”
喃喃自語著,眼睛已經閉上了。自顧自說了半天,又像回憶起什麼傷心事一樣,眼淚滑落,反覆唸叨的也就那幾個人——姐姐、哥哥、雨宮大人。
童磨聽著,傾聽是他最擅長的事情。在聽見孩子唸叨季時,還是不免的愣住了。季的樣子,季的動作。良的話像是有魔力,牽動得童磨想象起來。
“哥哥,他……嗚!他……”
突然想到什麼十分抗拒的事情,良揮舞著手,想要阻止,淚水從眼角冒出。掙扎半晌,似乎很是著急,被自己嗆得咳嗽起來,聲音也一咽一咽的。
“不,不要這樣!嗝!求求你,我……嗚,求求你……哥哥嗚嗚……不是,不是雨,嗝!嗚嗚——”
逐漸聽不清他的話語,從表來看他十分抗拒而痛苦。
一開始童磨並沒有動作,他只是看著這小傢伙獨自掙扎。他和他一定要說並沒有什麼重要的關係,甚至不是教主與教徒,更像主人與下人。他是季的禮物,這才有了豐衣足食,才有了他詢問關切,因為他與季有關聯。
在與他的相處的一年裡,童磨不知道為什麼,慢慢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厭惡。
厭惡他的一舉一動,厭惡的話語,厭惡他的眼睛。尤其是眼睛。那裡面透出來的神情,那種愧疚又躲閃,欣喜又慶幸的眼神,在那淺色的瞳孔裡對映,叫人——噁心。
比那些愚蠢的信徒還不如。
是,他離不開他身上季的味道,那會令他發狂。但同樣的,出自本心,他就是對良喜歡不起來。就算他是季的禮物,就算他和季可能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
可能因為……他不是季,卻帶著季的氣息,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也是可笑,自己捨不得他遠離,也是自己不喜歡他過於親近。
時常湧起的不喜總會被壓制,被他的身份壓制,現在也是。
童磨將鐵扇收好放在一遍,隨手拿起塊方巾,為小孩擦拭起來。等到他再次平靜下來,環顧四周,接待客人的地方,並沒有毯子一類的東西。
最熟悉又嚮往的味道鑽入鼻腔,良不由自主的動了動,攥緊了身上的……姑且當做被子的東西。其實是童磨的黑色神裝,那件長長的外袍,把小孩整個籠罩在裡面。
笑容不在了,手上輕輕拍撫背部的動作不變,眼神很淡,看不出具體情緒。或者說不知道有沒有情緒。
就這樣一直到深夜。
‘無慘大人召見,將到無限城集合。’
陌生的女聲從腦海深處出現,這感覺很奇怪,像腦子裡冒出個人,弄得童磨一愣,手上動作頓住。
‘什麼?’
心底才剛有回應,眼前一切就都改變了。
該怎麼形容這座建築呢?直觀感受就是橫七豎八,方向扭轉,眼花繚亂。宛如無數木屋與屏風圍成的空間,裡面有千萬的迴廊與木梯,窗間花紋也都不一樣,全是縫補拼湊一樣。
童磨安撫的動作還沒有改變,此刻以剛剛盤腿的姿勢,正坐在一塊木製平臺上。
誒?這裡是哪裡?
環顧四周,這樣陌生而新奇的機構,打散了童磨迴歸自己世界的狀態,臉上又揚起了一貫的微笑。站起身,四處張望起來,甚至走下了平臺,順著木廊前行了一段。
錚——
琵琶絃動的聲音後,童磨又置身在迴環的木梯上,旁邊還裝飾了藤蘿屏風。
這次,隨著聲音,童磨轉頭髮現了中央,以他的視角來看是倒立坐好的女子。黑色長髮遮住眼睛,黑色和服,手裡是把做工精緻的琵琶。
是她在控制這裡嗎?好神奇的力量!
笑意更濃了,甚至抬起一隻手揮了揮,對著那女子喊:
“喂誒——琵琶小姐?是你帶我來這裡的嗎?”
錚——
樂聲再起,童磨的位置再次改變,身邊多出了另外五人。和童磨微笑招呼的樣子不同,他們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吶吶——琵琶小姐,這裡是哪裡呢?”
女子並沒有回應。
童磨也不氣餒,又對旁邊最近的藍髮女子問道:
“這位美麗的小姐,你知道這裡嗎?”
她也沒有回話,只是眼神閃爍,一副恐懼的樣子。見童磨一直這樣笑眯眯看著她,才顫顫巍巍抬起手,指向童磨身後的近兩米的灰髮男子。這男子的眼裡是下壱。
是他知道的意思嗎?
童磨想著,轉過身剛要開口再次詢問,卻被那傢伙直接抓起領口,對方猙獰的臉湊到面前,對著童磨大吼。
“給爺閉嘴你這雜碎!你這東西真是煩的讓人噁心!不知道安靜怎麼寫嗎?一會兒無慘大人來了,你一定要死!”
真不禮貌啊。
童磨想著,眯起的眼睛重新睜開,笑容不減,一雙虹眸審視著男子。
“可是我怎麼覺得,你這樣臃腫的身形更不忍直視呢?這樣子的你,說不定太陽出來了都沒個狗洞可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