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老頭子於鐵柱抽了一口旱菸,咳了兩聲才說。

“是得去,咱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你倆去了好好承認錯誤!”

“爸,您放心吧,我肯定和這幾家好好說,處好關係。”

老於家的主食幾乎沒啥變化,頓頓都是玉米麵粥。

自留地裡的蔬菜拉秧後,上桌的菜則換成了自己醃的蘿蔔條和酸豆角。

男人們坐一桌,女人們坐在一桌。

曹秀這桌是王翠花、大嫂劉淑珍和她大兒媳劉美麗,以及劉美麗懷裡的小娃娃。

三弟妹張素花、四弟妹楊梅紅和她八歲的小閨女於嬌。

男人們一桌食物分的還算公平。

至於自家小遠為啥最瘦?

那是因為私底下王翠花總是貼補大房、三房、四房的男娃。

只有於遠,被她一再忽視。

女人們這桌每每輪到給曹秀盛粥,王翠花的手總是恰好不小心一抖,少盛上半勺子。

王翠花又故技重施。曹秀笑盈盈地站起來一把拽過勺子。

“媽,知道您幹了一天活兒,手都累的發抖了。我一會兒還得出去,就不勞您了,自己動手盛了。”

邊說,邊把自己碗裡盛的滿滿的。

坐下就迅速吃起來。

桌上的鹹菜不多,曹秀趁著一桌人愣神兒,幾筷子就夾走了大半的鹹菜。

清粥鹹菜,吃起來還算爽口。

王翠花一拍腿:“哎呦,作死啊,你都吃了我們吃什麼?”

“你們平時不就是每人一碗麼?怎麼我吃一碗你們就沒得吃了?”

“二弟妹,平日裡你不是隻吃半碗麼,我煮粥時候就按照這個量添的水。”

劉淑珍解釋道,王翠花不喜歡曹秀動糧食,做飯這個活兒一般都是她們其餘幾個妯娌輪著來。

洗碗的活兒則全都交給曹秀。

少添點水,分給她們的粥就濃一點。這是她們之間的默契。

曹秀喝完嘴裡最後一口粥。

反問道:“大嫂,誰告訴你我就只喝半碗?我幹活比你多,你都喝一碗,你說半碗粥我能吃飽嗎?”

“平日裡一到給我盛粥,咱媽就手抖。一次兩次可能是巧合,次次這樣,我尋思咱媽是看到我手腳就不受控制。你們說,這不是有病麼。”

“為了咱媽的身體著想,以後我也得自己盛粥了!”

劉淑珍、張素花、楊梅紅……

王翠花……為什麼她覺得兒媳婦這不是好話?

“衛民,你吃完了沒?趕緊的,咱得去三家呢,再晚人家該插門了!”

“完了,完了!小遠,你回屋早點睡兒,爸媽晚點回來。”

囑咐完兒子,倆人趁著夜色,匆匆出門了。

曹秀撇撇嘴,和丈夫抱怨。

“老於,我有點同情我這原身了,你說那一家人咋那麼不要臉呢?逮著人老實就可勁兒欺負。”

於衛民分析道:“王翠花器重大人子,偏疼兩個小兒子。夾中間老實巴交的老二兩口子可不就被壓榨嗎。”

“既然佔了這兩口子的身子,咱也給他們好好出出氣,活出個樣來!”

倆人說著就到了村長家。

李永德疑惑道:“你們兩口子咋來了?紅豔又幹啥了?”

中午這兩口子才上自家鬧過,下午幹活兒又把他媳婦牽連進去,晚上又來。

真是怕了這倆人!

於衛民不像原主老實巴交,說起話來口角生風。

“沒幹啥,就算幹了啥咱當長輩的,能和她一直計較?我們就是想說說下午的事兒。”

李永德心想,下午這倆人掙了一公分,難道是不服氣?

“我媽偏疼另外幾個兄弟,上午我們兩口子摔暈了,嫌我們掙不滿公分不讓吃飯。”

“可這餓著哪有力氣?下午幹活兒,才連連出紕漏。”

“家風不正,往大了說,這就是村風!作為村長是得瞞著。”

“我們出點差錯兒就算了,連累了村裡人,可不是我們本意。這不,得來解釋解釋。”

李永德自閉了!

什麼叫,家風不正,往大了說,這就是村風,作為村長是得瞞著?

他一個公平正直的村領導,他幹啥了?

邊上,曹秀把這些年在老於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朝著村長媳婦大吐苦水。

馮桂蘭本來還氣曹秀幹活不穩當,害的自己被潑了一身水。

聽著聽著,卻是聽得眼眶發酸。

她們這一輩兒的媳婦,年輕時候誰沒受過婆婆的氣?

“桂蘭嫂子,我這日子難過啊!就像在地主手底下討生活,這平等自由的口號,在咱村就行不通!”

李永德聽見這話,有點兒坐不住了。

這要是哪天這兩口子被逼出事兒了,他這村長能落好兒?

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

於衛民和曹秀看聊的差不多了,起身告辭。

“桂蘭嫂子您和村長別送了,我們還得去大隊長家道歉,今兒大隊長被衛民壓地上了。唉……”

兩人到了大隊長和書記家,又是道歉,又是一番訴苦。

這才摸黑往回走。

“媳婦兒,咱倆可以拼個奧斯卡金獎了!”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趕緊回家,閨女還在空間裡等咱們呢。”

於悠把曬乾的被罩套上,按照原主的習慣,把倆孩子放中間。自己和秦之恆一人睡一邊。

兩個小傢伙今天卻是都想挨著媽媽睡。

於悠沒辦法,躺在了兩個孩子中間。

“媽媽,安安聽話,媽媽能永遠都這樣嗎?”

“寧寧也聽話!寧寧長大了掙工分給媽媽買好吃噠!”

不過是稍微對孩子好了點,兩個小傢伙就敏感的表達出了愛意。

難道這就是母子天性?

於悠兩個胳膊被倆人緊緊地摟著,感受著柔軟的小身子全然的依賴。純粹又美好。

“媽媽不要你們掙工分,安安寧寧長大了是要考大學,或者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

秦之恆眼中閃現落寞,他自己就是大學畢業,安排了好工作。

可如今,不過落得這麼個結果罷了。

這樣的生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轉機。

“像小叔那樣嗎?小叔總是偷偷看書。”安安問道。

“看書好啊,媽媽也給你們講個看書的故事好不好?”

“媽媽講,媽媽快講!”寧寧高興地拍手。

“好啦,好啦,開講了!古代有個孩子叫孫康,人很窮,沒錢買燈油看書……”

“後來,孫康成了一個有名的學者,還做了大官。”

故事講完,兩個小孩子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睡著了。

小孩子真粘人。於悠把兩個孩子往邊上挪了挪,把兩人補丁摞補丁的小被子蓋好。

躺正了身體,鬆了口氣。心裡又有點甜蜜。

突然有點兒理解現代那些,為了孩子甘心做家庭主婦的媽媽們了。

“和他們講這些有什麼用?村裡小學都停課了!”秦之恆清冷的聲音傳來。

“那只是現在,相信我們的國家,以後一定會重新重視教育、重視科學。”

“我,於悠的孩子,不能困在這一畝三分地!”

對,就是我,於悠的孩子!我的孩子!

不只是身上流著我的血,更重要的是,在我的呵護下長大,陪伴我經歷人生的歲月。

此生的母子關係,是我們彼此的幸運!

黑暗中,於悠彎了彎唇角,和自己的新身份徹底和解。只感覺到一身輕鬆,迅速進入了夢鄉。

她不知道的是,身邊的男人因為她的一句話,瞳孔地震。好似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是啊!他怎麼能讓自己,困在這一畝三分地!讓家裡人過著如此清貧低下的生活!

於悠更不知道的是,她爸媽在空間裡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