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尚且是新政的混亂期,卻因為執法的嚴厲,到了八月,度田的難度快速減弱。
諸葛誕曬得黝黑,但臉上卻逐漸露出了笑容。
他認為這件事,比他做御史要有成就感多了,比帶軍隊也要有成就感多了。
不過這兩個月,也讓諸葛誕徹底成為了長安公卿們的公敵。
無數聲音如同急風驟雨一樣衝擊過來,不知情的人以為洛陽又出了個董卓,要把天下攪沒了!
不過李衡覺得現在的場面還是太小,進入九月,丞相府正式釋出政令,原司州所有行政全部併入洛陽。
司州以前是大漢的京畿,皇帝和公卿都在洛陽。
現在皇帝不在洛陽了,但丞相和大將軍都在洛陽,顯然洛陽的地位降了,不過卻沒有降太多。
洛陽是陪都。
現在做了這樣的調整,明顯是司州其他各縣都要推行新政。
長安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多,而且反對的聲音,很快從長安蔓延到雍州,再從雍州到幷州,再進入河北、河南。
自從九月開始,劉禪就把皇宮裡面的大門鎖死。
每天集結在皇宮門口的大臣們依然不依不饒地在那裡痛斥著李衡。
而且他們發現,現在罵大將軍,似乎不會有什麼問題了,於是膽子更大。
要麼站在那裡罵,要麼坐在那裡罵。
站累了,坐累了,就躺著罵。
還有的人一邊吃東西一邊罵,甚至有人把地鋪搬過來,睡之前還罵幾句。
據說長安大學有學生實在聽不下去了,在九月初三,一群人跑到皇宮門口。
應該說是衝到皇宮門口,雙方在皇宮門口熱情地打成了一片。
後來,朝廷的御史才出面,把罵人的和打人的,都記錄下來,各自交給廷尉。
那廷尉本打算審案,可一上來,腦海中就突然浮現出“大漢法典”四個字,於是又開始翻書。
一邊翻書一邊審案,翻書的時候,順便還把編書的杜預罵了幾句。
這事是一個小插曲,但這事卻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反對派現在除了罵,也做不了什麼了。
至少目前他們沒辦法做什麼。
於是十月,整個洛陽開始推行新政,開始大規模度田。
與此同時,曹魏的殘餘勢力,也在幽州一帶陸陸續續被消滅。
等到十二月的時候,天下已經初步完成統一。
人們開始重新思考一個問題:漢已經亡了兩次,卻都被興起。
這是天命在漢!
等到十二月底的時候,卻又不太平了。
據說民間開始傳出讖緯,說一個大太陽的天氣,幾個人正在洛河邊曬太陽,洛河裡突然爬起來了一隻烏龜。
這烏龜居然口吐人言。
這烏龜它說了什麼呢?
它說:大將軍命在紫微。
然後還擺了擺肥碩的身子,上面的河圖洛書綻放出萬道金光,亮瞎了周圍所有正在曬太陽的狗子的狗眼。
以至於狗子們捂著眼睛發出慘叫聲:我的狗眼瞎了!但我們都聽到了,大將軍命在紫薇!
於是,洛陽城街頭快速流傳起來。
到十二月二十日這一天,李衡準備了一下,準備進長安去恭祝皇帝新年,卻得知了這個讖緯。
送訊息來的陸抗,卻是顯得有些著急。
“大將軍,這個讖緯比過去任何一個大臣在皇帝面前說的話,殺傷力都大。”
“我知道。”
“他們是故意在年底這個時候,玩這麼一出。”一邊的杜預說道,“大將軍要去長安了,他們就開始玩讖言了。”
“大將軍還是不要去長安了,可以以身體不適為由,陛下並不會為難你。”
“不,我要去。”
“大將軍此去必凶多吉少。”
“我與丞相一同回去。”
“那可是讖言!”
“我知道,但這一遭我必須走,如果我不去,只會正中他們下懷,我與皇帝會產生真正的隔閡。”
“我與大將軍一同回京!”杜預說道,“有我在,我家就在長安,家族這兩年承蒙大將軍照顧,有些人脈。”
“我也去!”陸抗說道。
李衡說道:“你不要去,洛陽還需要你,現在山東各州郡的訊息收集,都需要你。”
“大將軍,魏延還在鄴城,司馬師也還在鄴城!”陸抗提醒道。
“我知道,所以你更要在這裡,我將姜維留在了陳留,將毌丘儉留在了青州,諸葛恪在壽春,他們三個人可威懾南北。司馬師在鄴城翻不起浪!”
“那長安不召司馬師回京,肯定是有問題的!”
“丞相也沒有見司馬師。”李衡說道,“沒什麼問題。”
陸抗說道:“丞相不見司馬師,是希望大將軍見司馬師,但大將軍沒有見司馬師。”
陸抗對新政的權力勾結雖然陌生,但在傳統的勢力角逐中,他的智慧絕對是頂尖層的。
他一言就點明瞭李衡的行為。
陸抗說道:“大將軍是擔心在鄴城引起不必要的混亂,在如此關鍵時刻,影響到洛陽的新政了是嗎?”
“是的,司馬師在魏延那裡嚼舌根我都知道,魏延並無城府,司馬師是可以左右他的。但此次,皇帝也召他回京。要制定新的軍政。他不會忤逆皇帝。”
“大將軍有很多種辦法對付司馬師,甚至殺掉司馬師,但現在卻不行動。”陸抗又說道。
他感覺自從曹魏滅亡後,大將軍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因為沒有必要再殺。”李衡風輕雲淡地說道,“我知道雷霆手段處理一些可能的危險,是確保風平浪靜的基礎。可陛下已經赦免他,我再殺他,就違背了我們分權、制衡的初衷。”
陸抗仔細思索了半天,才嘆了口氣:“我明瞭了大將軍的意圖和胸襟,殺一個司馬師,實在不難,難在限制住殺司馬師的慾望和權力。那是一條共同底線,是保護底層百姓的共識。”
“是啊!我們不能一邊說要達成那個目標,一邊又為短期的目標不擇手段地破壞我們要達到的目標,還美其名曰說現在有現在的特殊情況。”
“問題永遠解決不完,如果輕易破壞,那我們的人,以及我們的後人,都會說,現在情況特殊。於是永遠都不會有人邁出那一步,去構建那個共識,去分權而治,去依法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