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理永存

老埃德抱著酒罈，漫無目的地走過街道，走過瑪利亞奶奶的果園，走過陪伴他三十多年的小屋。

一陣寒冷的夜風颳過，周圍的樹葉發出沙沙聲。

“豐收的季節結束，接下來要到冬天了。”

“今年，小鎮會下雪嗎？”

老埃德直接開啟酒罈，邊走邊喝，皎潔的月光照亮通往森林的小道。

他不喜歡下雪，因為小鎮已經十多年都不下雪了。

如果下雪，生病的人就會比平時多很多。

特別是喜歡玩雪的小孩子們，沒有見過雪的他們肯定會在大街上瘋玩，玩著玩著

老埃德不是醫生，但他是太陽神教的牧師，也懂點治癒魔法，久而久之，小鎮的人們無論生了什麼病都會第一時間喜歡跑到他那裡來。

畢竟免費的，誰會不喜歡呢？

老埃德拿著教會的一份工資，做著兩個人的事。

“艹！”這是他在酒桌上，從羅格那裡剛學的。

“老子累死累活的，不給我多發點工資也就算了，每年的慶典還要我來主持。”

“現在好了吧，老子不幹了！”

進入森林的路很短，酒都還有大半沒喝完，老埃德就來到了交界口。

有一位黑袍人早就等候多時了。

“別急，等我喝完。”老埃德毫無顧忌，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

“你要喝點嗎？”

黑袍人回頭轉身，兜帽之下，是一個紋著詭異眼睛的灰色面具，清冷的女聲響起。

“埃德，我們認識多久了？”

老埃德的心頭一顫。

認識多久了…

認識多久了…

他們一共認識三十多年，難道...難道...

戀愛經驗豐富的老埃德想起了從前。

從前有一個小姑娘也是像這樣表白的。

今天？

小奶牛吃老草，這樣的黃昏禁忌之戀。

“我同意，我接受，來吧。”老埃德張開雙手，滿是皺紋的老臉笑起來像老菊花一樣。

“？”這給黑袍下的人直接幹懵了。

“你...有病嗎？”

老埃德滿臉深情，使出了早年撩妹的獨門絕技。

“喔！寶貝，我得的是愛你的心病。”

“愛？看來你病得不輕啊。”

黑袍人伸出自己的玉手，給了這個沒臉沒皮的老傢伙一巴掌。

啪！

老埃德的老臉和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現在好點了嗎？”

黑袍人站在老埃德的面前，透過面具的孔洞，可以看到那雙莫得感情的美眸。

“好了好了。”老埃德小雞啄米般點頭。

“趕緊喝，耽誤了計劃的時間，我把那個玩意剁了！”

“是是是。”

老埃德喝酒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周圍的環境再一次沉寂了下來，夜風呼嘯，旁邊就剩一個臭老頭咕嚕咕嚕喝酒的聲音。

突然，黑袍人又一次發話。

“埃德，你會害怕嗎？”

“怕？”老埃德突然又放鬆了起來。

“我當然怕啊！面對死亡誰不會怕呢？”

“不過...。”老埃德慘然一笑。

“我反正也活不長，也不想活了，如果不是遇到你們，在三十年前，在那塊墓碑前，我早就想見見我的妻子和孩子。”

老埃德猛灌口酒，握緊拳頭，狠狠地朝地面砸去。

“艹！這該死的深淵！！”

“我都給孩子們準備好了生日禮物！那兩套衣服我花了20枚銀幣，託人從大城市裡買的。”

“20枚銀幣，整整二十枚啊！如果不是他們要去城市裡上學了，我這麼捨得！”

“還有我那可憐的妻子，她本來是位大城市裡的小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她卻亦然嫁給了來自偏僻小農村一無所有的我。”

啪！

老埃德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答應過她一定要給她最幸福的生活，可是呢？我到現在也還就是個小小的牧師！每天都在為金幣發愁！”

“可她呢？我那個愚蠢的妻子沒有一點抱怨！”

“我在說什麼狗屁大話，我就是個騙子！一個老混蛋！像我這樣的廢物就應該早點去死！”

老埃德情緒激動大口大口灌著酒。

“深淵，深淵，都是這該死的深淵奪走了我的一切！”

老埃德越說越激動，越砸越用力，就算他的手砸出血來也毫無知覺，彷彿地面就是奪走一切的深淵。

“終有一天我們會戰勝深淵，不過在此前‘真理’需要犧牲。”黑袍人聲音平淡說道。

“這三十年來的努力和佈置，不會讓我們一無所獲。”

“所以...”

“所以請上路是吧。”老埃德將最後一口酒喝完。

真是的，瑪利亞釀的果酒怎麼一點酒味都沒有，想醉都醉不了。

“在你死前，告訴羅格那小子……”

月光依舊皎潔，照亮了小路，但卻照不亮漆黑的森林。

老埃德摸黑來到自己的墳墓。

臨死前，他沒有任何後悔……

………

黑袍人依舊在交界口等待。

等待著下一個祭品，為痛苦的他們送去死亡的解脫。

“埃德是第一個，而我是最後一個。”

“真理的眼睛會記錄著我們的一切。”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還有八個人相繼前來。

最後，黑袍人獨自一人緩緩走進森林，來到一個白色魔法陣中央。

魔法陣的四周堆積著九堆白灰，而在此之上，靜靜漂浮著白色的火焰。

那是他們以自身為柴薪，凝聚最純粹的靈魂能量。

這是深淵最喜歡的食物。

寒冷的夜風拂過，輕輕吹動寬大的斗篷。

她的手上出現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黑色匣子。

這是災厄的本源……亦是希望的火種。

沒有過多的猶豫。

噗——

堅硬的匣子摁進心臟，一股強大的能量迸發出來，順著血液在流淌全身。

黑袍人發出一聲悶哼。

強大的能量衝破她細嫩的面板，使整個人變成血淋淋的。

不過，身為六階魔法師的她，就算是渾身血液被抽乾，透過融合的魔法核心短時間內也不會這麼快死亡。

血液的溫度逐漸升高，身體裡彷彿放了一朵火焰。

血色的蒸汽升騰。

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讓黑袍人抓爛了自己一塊塊的面板。

與此同時，深淵之萌芽於她體內悄然誕生。

“這還不夠。”

湛藍的魔力開始從她的身上流出，逐漸填滿地上白色魔法陣。

飄浮在上面的白色火焰，陡然沒入魔法陣。

密密麻麻的白色陣紋在森林裡迅速蔓延。

無論是任何物體，能動的，不能動的，只要被這白色的陣紋所覆蓋，一瞬間就會被抽乾身上的所有能量，源源不斷的運送回魔法陣的中心。

白光照耀森林裡的每一個角落。

黑袍人的身體上不斷噴湧出黑色濃霧。

而她的面板，血肉在一寸寸剝落，逐漸融化。

“真理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