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知幾人等盧老七和女子調笑完才上前，將銀飾交還給他。
不過這人似是個好色的，只與李京妤說話。這次李京妤反而沒有冷臉，耐著性子回答。
“盧大哥是三年前回來的?”
“嗯，前幾年出去學了點手藝。”
……
“聽說你們這兒最漂亮的女孩——盧曼曼，前幾年走了，也是可惜，不知道到底有多好看。”說完觀察盧老七的臉色。
“啊——她是我亡妻，自是最美的，不過都成一捧黃土了。”
盧老七臉上沒有破綻，說著與自己無關的話，也不避諱他三年前才回來的事。
這下他們也摸不準了。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姑娘，是盧巧兒。
跨進來後沒有說話，只盯著盧老七。
盧老七見狀，扯出痞痞的笑：“還有要問的嗎?外鄉的，我這有客人呢。”
六人只好退出來。舒知落在後面，回頭，看見盧巧兒背對著他們，朝盧老七伸出了手。
接下來一天，他們在寨子裡打探情況，但沒有什麼有用的資訊。也跟了一陣失蹤回來的人，向他們親人詢問，除了格外沉默安靜，其他沒有異常。
去巫師的住處發現門鎖著，人不在，不知去了哪裡。
舒知無聊地亂轉，寨子相對封閉，除了當地的吃食，沒什麼新鮮的玩意。
出來一點也不好玩，五十四街好歹比這寨子還大。但是想到離開前五十四街的樣子，心情低落，也不知道回不回的去了。
舒知看向與隊友一起思索線索的唐。
明明那裡已經沒有牽掛了不是嗎?但小糖的隊員好像和自己不一樣，他們一直被這些遊戲裹挾著向前，他不同，他只是出來玩玩。而且，隊伍裡那個叫宋斯昱的一直看自己不順眼。
舒知心下有了計較。
要不，出了這個遊戲就不與他們同行?
唐見人走在後面不知在想什麼，但對上他的眼神，心裡一跳，有些不安，突然拉過他的手。
“走了，在想什麼?”
舒知搖搖頭，甩開他的手，三兩步跑到隊伍前面。
其他五人都有意避開舒知去留的話題。在離開五十四街時，他們都聽到了系統警報的聲音，然後就被丟進這個遊戲。唯一的變故就是舒知。
如果執意將人帶走，系統會怎麼做，一直將他們投入遊戲中嗎?無法回到現實世界?
宋斯昱的態度已經擺在了明面上，其他人怎麼想無從得知。
晚間，他們奔波一天，正要休息，門被敲響。裴霽他們出來，手拿冷兵器，警惕問：“誰?”
“哥哥!”
是阿雲，他們將門放開，都有些驚訝。小姑娘這麼晚來做什麼?
阿雲見門開了，眼淚就掉了下來。
“巧兒姐……巧兒姐是怪物!”
裴霽將人引進屋，給人倒了杯水。
“到底怎麼了?慢慢說。”
阿雲抖著嗓音：“我……我今早去找巧兒的，本來說得好好的，我不小心將水打翻了，水沾到了巧兒姐的手，我看到……”似是想起恐怖的一幕，捧著水杯的手顫了顫，“我看到她的手指化了，就是就是像紙沾到了水那樣塌下去了!我和我娘說，她不信，等我領著她去看的時候，她手又恢復了……可我真的看到了，不是看錯。”
李京妤撫了撫阿雲的後背。裴霽與宋斯昱交換視線。
“你別怕，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早，天剛亮。”
而今天吃完早飯，他們在盧老七家遇到了盧巧兒。
“好，我們知道了。”
“哥哥，這個不是巧兒姐是嗎?真的巧兒姐是不是不在了?”
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說：“阿雲，多謝你過來告訴我們，我們保證會查清楚的。”
阿雲點點頭。
夜很深了，也不知這個小姑娘是怎麼避開家人找來的。
舒知一直倚在牆壁上遠遠看著，見人沒完沒了地掉眼淚，“嘖”了一聲。
丟過去半塊巧克力。
他從五十四街帶出來的，吃了半塊，剩下的捨不得吃。本來還以為出來就有數不清的糖呢。
阿雲愣愣看看這個從沒見過的糖果，李京妤摸摸人的腦袋。
“吃吧。”
裴霽楊嵩都忍不住去瞧舒知，人比阿雲高不少，卻是如出一轍的有些孩子氣。
宋斯昱瞥開視線。
唐也摸了摸舒知的腦袋。
最後是楊嵩和李京妤將哄好了的阿雲送回家。
他們早就察覺到回來的人的不對勁，阿雲的一番話只不過是證實了猜想。
桌上的火燭裡爆出“噼啪”的油蠟。
早上盧巧兒來找打銀匠的時機太過巧合，讓人不難多想。但是如何打探又是一個難題。
“不如先去找巫師詢問盧曼曼的事?”
也只能這樣了。
趁著夜色，他們往巫師家去。屋裡照著燈，應該還沒睡。
未等敲門，裡面傳出一聲尖叫。
他們直接破門而入，但只看到窗邊飛出一個身影。而巫師倒在地上，捂著胳膊。
唐快步走到窗邊，但那人已經沒有蹤跡，茫茫的黑夜蔓延。
宋斯昱他們將巫師扶起來，檢視他的傷口，索幸沒有割到要害，只不過刀口很深，皮肉外翻。巫師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
裴霽掏出空間的止血藥，撒在傷處，簡單包紮了一下。
“發生什麼了，剛才那人是誰?為什麼要殺你?”
巫師嘶聲道：“是盧達，也是之前失蹤的人，我正要睡，他敲門說有事要告訴我，突然就暴起要殺我。”
“你還沒和寨民說那件事嗎？”
巫師吶吶：“和幾個知情人說了，但擔心打草驚蛇，就……”
宋斯昱不屑，毒舌道：“如果不是我們，你怕是也沒命說了。”
“怎麼，是打算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開始動手才通知人們嗎?”
巫師心有餘悸，只瑟縮點頭。
裴霽將話題拉回來：“我們來是想問你，你對盧曼曼還有印象嗎?”
“盧曼曼?怎麼沒有，她之前生病是我做的法。”
幾人對視一眼：“那為什麼她還是死了?”
“這……生死有命，生死有命。”
“嗤”，楊嵩這就看不慣了，生死有命不是他這個老神棍該說出來的話吧。
“那盧曼曼死後，盧老七是什麼表現。”
“盧曼曼在我作法第二天就沒了，當時盧老七非常憤怒，還將我打了一頓，等人入葬就離開寨子了，前幾年回來似乎想開了。”
想開了?
不見得。
問完話，巫師就要去找寨子裡地位比較高的，看來是打算將今天的事告訴寨民們了。
這樣一番折騰，已經是凌晨兩三點，前一晚就沒睡好，舒知都有點困傻了，腳步虛浮。
唐見狀，將人抱起，反手背在背上。
“睡吧。”
舒知下巴搭在唐的頸窩，似乎是要找個舒服的角度，使勁蹭了蹭，沒過一會兒，就安靜下來。
寨子裡的燈一間間亮起來，如同嵌在山體中的眼睛緩緩睜開。
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舒知知道他們要去找盧老七，所以只是在唐背上眯了會兒，快到時就跳了下來。
盧老七家的門關著，裡面也沒透出光，還以為沒人，但輕輕一推，門就開啟了。
裡面黑黢黢的，一進去，就察覺到不對勁。有一種被注視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一抹寒光突然劃過眼睛，走在前面的宋斯昱察覺到危險，一矮腰，退到了屋子外面。
月光如水，一個白紙似的手從黑暗中伸出，然後是身體，一個接著一個。
那群古怪的人竟全都聚在了盧老七家。而剛剛閃過的寒芒就是他們手上鋒利的武器。他們面色慘白如紙，被人驅使一般邁著統一的步伐，朝六人逼近。
“錚——”刀尖相撞。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群人一旦被砍到，則那部分很快就變成紙一般單薄的一片，從傷口處支稜出幾隻竹條。
原來是一群紙紮人。
紙人沒有痛覺，只一味進攻，但主角團幾人還能應付。
最後一個紙人被唐的鐮刀扎穿胸口，乾癟下來。
屋裡又走出一人。盧老七懷裡抱著一個紙紮人。不過似乎是個半成品，不像其他紙人能活動自如，軟軟塌在盧老七的手臂上。
“這些紙人都是你做的?”
問出口就覺得多餘。
寨子裡有誰能比打銀匠手巧。
“你手裡的紙人是盧曼曼?”
盧老七原本冷冷看著他們，聽到盧曼曼的名字，眼神一動。
“你們懂什麼!把這裡當遊戲通關的一群外來者，還真是多管閒事。”
幾人心裡一驚。
盧老七竟然知道他們是在遊戲中。
“不過，很快就會結束了。”
他目光投向山下的寨子。不知什麼時候，寨子裡火光熄滅，只零星亮著幾盞。
霧氣四散，霧中隱隱約約有許多人影。
舒知他們在盧老七出現後就向系統提交了任務答案，但遲遲沒有等到通關提示音。
倒在地上的紙人悄無聲息站起來，虛垂著的紙手臂提著一把剪刀。
“噗嗤”一聲，肉體被洞穿，血滴答在石板地面上，很快汪出一灘。
“老大!”
唐大吼一聲。宋斯昱他們眼神驚恐地看著自己。但舒知感覺耳朵像被人捂住了，一切聲音都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視線落在小糖難掩悲痛的臉上，嘴唇動了動，卻只吐出一口血。
好疼，疼死了。
意識溺了水，沉入黑暗。
【叮咚——恭喜宿主通關世界：五十四街。】
36的聲音幽幽傳來。
舒知睜開眼睛，周圍一片空茫。世界——五十四街的記憶紛至沓來。明明才脫離不久，但一切突然變得陌生。也不禁疑惑，那個“咯咯咯”笑的人是自己?
【36，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完成了世界任務?】
【據檢測，似乎是主角團在當時產生了脫離遊戲控制的強烈意願，所以宿主被判定完成任務。】
舒知聽完沉默了一下。
但也太自作多情認為他們是因為自己的死亡才會產生那樣的想法。
他摸了下被剪刀戳中的後心，疼痛只是一瞬間的，傷口在脫離遊戲後就消失了。
與那個世界有關的一切都隨之淡化。
【準備下一個世界吧。】
【宿主不想知道小糖在你死後的反應嗎?】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在這個世界大部分情緒波動與這個人有關。】
【沒必要。】舒知淡淡回道。
36不知怎麼有些語塞，按理來說它應該為宿主這樣敬業的態度滿意，畢竟宿主如果與世界人物有糾纏是很麻煩的，不過還是為那個人感到唏噓。
在宿主死亡脫離後，他們的“苗疆秘事”也通關了。
不過是一個痴情種為了復活心愛的人不擇手段的庸俗故事。盧老七與遊戲系統做交易，只要殺死規則之外的那個人，就幫他復活盧曼曼。但是他怎麼會知道他不過是遊戲中的一個人，無法脫離控制，因此主角團通關後，這個遊戲被系統直接抹殺，資料清零。
盧老七，盧曼曼，阿雲……所有人都成為湮沒在空間裡的粒子，沒有結局。
唐不肯將舒知的屍體交給系統處理，最後被系統扔進了五十四街。其餘四人則回到了現實世界，脫離遊戲的種子已經埋下，怎麼做就是未來的事了。
如今的五十四街就像被剛開蒙過的區域，唐無法離開，也不願離開。
36想到那人將宿主的屍體像洋娃娃一樣擺在床上的樣子，心裡腹誹：也是個瘋的。
36早在繫結前就知道宿主冷心冷情，想來想去都與自己關係不大，沒必要自尋煩惱。
【宿主要抽取世界：五十四街的記憶嗎?】
【嗯。】
很快，那個世界就只成為自己工作列上的一個文字元號，完成後就沒有任何意義。
【請宿主做好準備世界：布萊尼姆宮的園丁開始載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