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不像往日在宮中時穿著侍衛服,而是換了一身黑色鎏金常服,腰束月白祥雲紋腰帶,腰帶上掛了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玉佩,黑髮用鏤空的鎏金冠束起,渾身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傲與貴氣,她未曾見過這樣的謝珏,一時間竟愣了一下。

謝珏開口:

“殿下可是又偷懶跑出來了?”

“才不是,本公主只是想出來走一走。”宋清瑤立刻否認。

“哦?是嗎?我剛才看殿下一臉悲慼,難道不是被夫子責罵了?”他笑著問。

“我近日功課做的極好,才不曾被夫子責罵。”宋清瑤背過身不服氣的說道。

謝珏並未接話茬,只是在宋清瑤身後看著她,眼裡竟流露出一些心疼,宋清瑤許久未聽到回應,就轉過身,回頭正好對上了謝珏的熾熱的目光,便趕緊慌忙的移開目光,謝珏柔聲開口:

“殿下怎麼不問問臣,為何不辭而別?今夜又為何能出現於此?”

宋清瑤轉過頭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自我初次見你之時,你雖身著侍衛服,可通身的氣派與說話做事的風格,與尋常侍衛有著天壤之別,我原本以為你是哪家的落魄貴族,可今日一見,我怎麼瞧著你也不像落魄的人家,我倒真是想知道,你如何躲過一層一層的侍衛宮女來到這湖心亭的?”

“看來小殿下還沒有那麼愚鈍。”

謝珏笑著打趣道,宋清瑤還想開口,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洩了一口氣後說

“你說得對,是我愚鈍,錯將魚目當珍珠,卻棄璞玉如敝履。當真是可笑至極。”宋清瑤自嘲的說

“殿下可是在誇在下為璞玉嗎?”

宋清瑤白了他一眼“你說是便是吧,反正我向來識人不準。”

謝珏看到她這副模樣,也收起了玩鬧的語氣繼而認真的說

“既已發覺他並非良人,此後便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宋清瑤沉思片刻,抬頭看了看天空,又低頭嘆了口氣。

“執迷不悟?我這十年的光景便只能換來一句執迷不悟嗎?”

“可他已經執意要求娶萬雲枝了,你再這般也無濟於事,”

“我只是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心急,他與萬雲枝相識不過數日,難道就已經到了海誓山盟,非她不娶的程度了嗎?”

“若他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日後知道了是否願意原諒他?”

“日後?日後是什麼時候?是他與萬雲枝舉案齊眉之日,還是我嫁為人婦之時?那時結局已定,原不原諒還有那麼重要嗎?”

謝珏看著她未曾說話

“對了,你是如何進來的?”

“我若想進,自是無人能攔住。”

宋清瑤笑了笑說“也是。”

又問她道“我的家鄉有雪,殿下可願隨我去看看?”

宋清瑤沒反應過來,問了一句“啊?”

“我是說,殿下可願跟我回家。”謝珏認真的看著她。

“不願”

“由不得你。”

隨即取下了腰間的玉佩,換上了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他將玉佩遞給宋清瑤。

這玉佩質地渾然天成,渾身剔透瑩潤,一看便是價值不菲之物。宋清瑤剛想拒絕,謝珏便將玉佩放到了她手裡。

“過些日子便是你的生辰了,我怕不能在京中,贈予你,算是你今歲的生辰禮。”

宋清瑤莞爾一笑“既然是生辰禮,那我便收下了。”

“你知道趙沉為何執意要娶萬雲枝嗎?”

“萬雲枝得知趙沉回京的日子,便設計萬家的嫡女那日羞辱於她,正被趙沉看到,於是他便心生憐憫決意帶她回家以護著她,又或許幾日的相處讓他對萬雲枝由憐憫變為了歡喜。”

“不是,萬雲枝確實心思不端,這一點我出宮之前就曾提示過殿下,只是趙小侯爺卻並非是那沉迷於美色之人。”

“什麼意思?”

“他對萬雲枝並無男女之情,趙家的小侯爺在邊關時便與那萬雲枝的兄長萬雲深結拜成了兄弟,那日二人一同帶兵前去探察敵情,卻不料在回軍營時遭到了埋伏,趙小侯爺被敵人射中後背摔落下馬,是萬雲深又衝回埋伏的地點將他救了出來。”

“我…我並不知道此事。”

宋清瑤不知道趙沉那次受傷情形竟如此危險,也不知道萬雲深對趙沉有救命之恩。

“萬雲深犧牲的那天,本該是趙小侯爺領兵出戰,但因為他傷勢未好,萬雲深便自請代他出戰,不幸犧牲了。聽說他犧牲前請求固安侯照顧好他的妹妹。”

宋清瑤不敢相信的聽著這一切。

謝珏又說:“我告訴殿下這些,是不想你日後太過遺憾。趙小侯爺抉擇與否,在下並不知情,又或許他確實對那萬雲枝一見傾心呢。”

“我剛才的問題,殿下好好考慮。”

“什麼問題?”

“跟我回家。”他對著宋清瑤一笑,轉身輕身一躍,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宋清瑤看了看身後的披肩,握緊了手中的玉佩。

絳紫閣內

月桑領著一眾小宮女守在門口,一見到宋清瑤就趕緊跑了過來哭著說:

“殿下若是再不回來,奴婢可就要去告訴皇后娘娘了嗚嗚嗚,任殿下如何責罰,奴婢也不怕嗚嗚”

宋清瑤一看她這副模樣,又可憐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殿下還笑,月桑要擔心死了,哎…殿下的披風是哪來的啊?”

宋清瑤一聽到這話聲笑戛然而止,隨後結結巴巴的解釋

“啊?這個披風啊,我…我剛才走著走著忽覺夜風寒涼,看到一侍衛帶著披風,我便問他要了過來。”

月桑並未懷疑,只說道“既是公主穿過的,便不好再還於那個侍衛了,是哪個宮的,奴婢派人送些銀錢過去,也好補償一些。”

宋清瑤:“啊?啊?哪個…宮啊,這個,當時匆忙,忘記問了。”

宋清瑤尷尬的對著月桑笑了笑。

“啊?那隻好作罷了,不過一件披風,也不至於損失太多。”

宋清瑤笑著附和“是啊。”,心裡想“傻月桑,這披風尋常人家可穿不起”

“那奴婢拿走了。”

“哎哎哎…那個…留下吧,本公主覺得這披風…甚是暖和。”

“暖和?”

“是是…暖和”宋清瑤連忙說。

月桑不解,但她最聽宋清瑤的話,便依了她。

宋清瑤不會說謊,這會緊張的都要冒汗了,總算是把月桑打發走了,她拿出了那枚玉佩。

“果然是上等好物,就連我也未曾見過如此成色的羊脂玉。”仔細一聞,還有著淡淡的香味。

“究竟是何人?”

她將玉佩放到了帛枕底下,說來也怪,這些天因為趙沉的事,宋清瑤每到夜裡便睡不好,一會兒想到趙沉自水中救起她時,一會兒想到延慶殿外她與趙沉冷冰冰的對話,好不容易睡著了,便又做噩夢,好多次醒來帛枕上都沾滿了淚水。

今夜卻一夜好眠,天都大亮了,都未曾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