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中。

形形色色的人在陸知川眼前穿梭,留下一片悲慼的氣息。

他將頭埋進掌心,修長的五指插進發縫揉亂了一頭烏髮,腦仁疼得快要炸裂似的,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季淮到底為什麼要將主意打到自己的二哥身上?

他能有什麼好處?

陸知川的思緒陷入了衚衕,神色漸漸的痛苦起來。

他心痛自己的二哥危在旦夕的命,又怨恨不甘自己無能為力。

甚至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陸知川也不知道。

霍景淵垂眸靜靜地盯著座椅上佝僂著身影的陸知川,濃郁的黑眸中微光閃過,又很快消匿,慢慢只剩下心疼。

他知道病房中肯定有陸家人。垂在一旁的手收緊又鬆開,他嘆了一口氣便坐在了陸知川身旁。

“別揉了,小寶。”

低沉的嗓音喚回了陸知川的神志,他猛地回過神來,下一瞬,一隻大手便輕輕放在了他頭頂。

熟悉的香味和溫度傳來,陸知川驀然抬頭,便撞進一雙溫柔而又幽遠的黑瞳。

一瞬間,委屈與心酸幾乎在一瞬間湧上心頭,陸知川紅了眼眶,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霍景淵與他捱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他心疼的揉了揉陸知川的腦袋以示安慰。

“聽說……陸泊淮出事了,我來看看。”

聞言,陸知川錯愕的神情很快被悲傷替代,他雙眼無神的盯著前方,微紅的眼尾格外可憐。

“二哥去查賬的時候被人傷了,對方有……槍,打中了我二哥哥,現在……”餘下的話化作了嘆息。

他心中默默期待老天爺一定要眷顧陸泊淮,否則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方才看見他二哥的那一幕。

永遠都無法釋懷。

霍景淵神情微變,敏感的字眼在他腦海中游蕩。

槍?

霍景淵表情越發凝重,一手摟住了陸知川,一手不禁攥緊了拳頭,他陷入了沉思。

搜尋良久,也暫時竟也想不到有槍,還敢對陸泊淮下死手的人有誰。

他看了一眼沉浸在悲痛中的陸知川,突然想到什麼,陸家人現在應該對他懷疑最大才對。

那……小寶心中會不會也對他有所忌憚和顧慮?

霍景淵驟然感覺胸口悶悶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番,他緩緩的在陸知川消瘦的後背上拍了拍,開口道:“不是我做的……”

然而,陸知川並沒有意料中的冷漠。

他反而紅著眼望著霍景淵,唇畔勉強而悽然的扯起一抹彎弧,搖頭道:“我知道不是你。”

霍景淵愣了一下,才從喉間輕輕溢位一聲“嗯”。

而陸知川的模樣越發讓他心疼,他忍不住一把攬過陸知川,將他緊緊擁在懷中。“別傷心了,你二哥肯定會沒事的。”

他溫柔的安慰哄著,把陸知川當做小孩子一樣。

陸知川任由霍景淵擁住,瘦小的身體在他胸口匍匐著像只流浪貓一般無助。

霍景淵的話在他耳邊響起,像是鎮定劑一般安撫下來他焦躁的心情。

不得不承認,無論何時,只要霍景淵在他身邊,就會像避風港一樣給予他無數的安全感和希望。

他輕輕閉上眼,感受著霍景淵身上的溫度與氣息。

“好~”

陸知川順從的點點頭,末了,才從霍景淵懷中抬起頭來,“我相信你。”

這話說起來輕巧,落在霍景淵心頭卻有千斤重。

這是陸知川對他絕對的信任,他絕對不能辜負。

霍景淵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他將陸知川抱得更緊,“霍家早就已經明令禁止了槍械。”

陸知川抿著唇不語,眸色卻漸漸暗沉下去。

那就肯定是季淮了。

但是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抗衡季淮,他身後的勢力目前未知,不能輕舉妄動。

他只能與季淮好好談一談了。

但如何談?陸知川再次陷入了困境,他不禁苦惱的蹙了蹙眉,糾結複雜的神情毫不掩飾。

懷中的人久久沒有反應,霍景淵奇怪的垂頭看了一眼,才發現不知何時,陸知川已經皺著眉頭,滿臉愁雲。“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

他知道陸知川心中的擔憂,也早就打定了要幫他排憂解難的心。

陸知川心中不免感動,他抬眸望了一眼霍景淵,重重的點頭。隨即,他又不放心的道:“你要小心點,那人可能……可能背後的勢力很大。”

說著,陸知川的手下意識的搭在了霍景淵的手臂上,白皙的肌膚與他黑色的西裝相得映彰,襯得陸知川白得並不正常。

“你也不要太過勞累了,這件事兒不能太急……”陸知川似乎不嫌夠似的囑咐,語氣溫柔如水如春風。

霍景淵點頭應下,卻又聽得格外認真。

等陸知川說完,他才轉頭看向病房門,“我進去看一看陸泊淮的情況。”

他剛剛得到訊息,說是陸泊淮的傷十分嚴重,想著來都來了,還是應該看一看的,畢竟怎麼說也算是一家人,哪管就看在陸知川的面子上。

然而,他剛準備起身,陸知川就攔住了他,“算了吧……”

霍景淵疑惑地看著他。

陸知川唇瓣動了動,正在猶豫該如何向霍景淵解釋。

白溟南還在裡面,他的情緒並不好,估計也懷疑是霍景淮在暗中使壞,要是看見他,估計會發瘋發狂。

陸知川懷著私心,他並不想讓霍景淵與自己的親人出現任何的割裂仇恨。

霍景淵還在等著他的回答,良久後,陸知川才慢慢開口道:“嗚……裡面現在情況比較緊急,醫生也說我哥哥必須要靜養,所以你進去的話會……顯得比較擁擠。”

他找的藉口很拙劣,霍景淵眸色一閃,便明白了些什麼,可面上依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又坐了下來將他重新抱緊懷中。

下巴在陸知川頭頂蹭了蹭,他的某種寬容讓陸知川倍感心安。

片刻,陸知川將思緒抽回現實。

他還是心繫陸泊淮的安危,急著想要去見他,便道:“你也快回去了吧,我哥哥他們守了挺久了,我替他們一下。”

霍景淵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點頭,一連囑咐了好長時間,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醫院。

或許這件事在一開始落入霍景淵的耳朵裡時,他的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可……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陸知川一連在醫院守了陸泊淮一週,幾乎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很快,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兒。

陸詞安心疼的看著臉色蒼白的他,道:“小寶,你還是回去吧,這裡有哥哥們守著,不會有事兒的。”

“不,我要守著。”

陸知川疲憊的揉了揉眼睛,定定的盯著越發枯槁的陸泊淮,心裡就像被刀割一樣的疼。

“小寶……”

陸硯塵剛好走到門口,手裡提著幾人今日的早飯。他聽見了剛才的對話,無奈的與陸詞安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