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元年五月十五,皇帝借大軍傳來捷報和皇帝生辰兩件事,准許官吏除旬價之外再休二日,自己則要在宮中太廟祝禱,除緊急情況外其他事皆暫不處理。

衛國公府門前停著一輛造型樸素的馬車,車後跟從著六名守衛,都是身強體壯的大漢,車上只掛了一面沒有字的令牌,沒有人認出是誰家的馬車。

國公府內,一名身穿素色圓領袍做詩人打扮的男子正坐在正堂中央喝著茶,衛國公與夫人分坐兩邊,葉家的四個男孩坐在葉伯成一側,女孩則坐在楚景華一側,都在等中央的那名男子講話。

“朕”那男子一開口就發現了自己的失言又急忙換了稱呼,“我今日到訪實在冒昧,辛苦衛國公和夫人準備了,來日定送一份厚厚的謝禮來。”

“真是折煞老夫了,只是府裡向來生活簡樸,恐招待不周,還望您見諒。”葉伯成揮了揮手讓人上茶。

“不必了,我們還是先四處轉轉吧。”皇帝擺擺手示意不用,站起身向外走,旁的人也趕緊起身送行,都不曾直視皇帝,皇帝則是趁著路過葉月琅的身邊時悄悄看了她一眼,就快步走了。

皇帝和葉伯成還有葉家大郎葉文禮同行,步行從衛國公府後門離開了國公府,乘馬車到了一個人不多的客棧前,三人下車進了客棧。

客棧裡早早準備好了房間和衣裳,三個人又從客棧另一個門步行來到了街上,皇帝仔細的看著街上的商鋪,時不時問葉伯成一些資訊。

“這徐家的商鋪可真多,十家中就有一兩家是徐家的,這還只是看出來的,那背後又有多少,更何況這徐家不只有鋪子,商隊就更大了,真是叫我憂心啊。”皇帝捋了捋不算茂密的鬍子和葉伯成說。

葉伯成帶了一頂黑色帷帽,用手抓著容易被風吹起的一角,壓低了聲音說:“老夫曾試著讓人去暗訪過,徐家本家的生意都極為嚴謹,查不出一絲漏洞。又不知道給了其他人什麼天大的好處,也是滴水不漏。”

“正是,鄙人多次跟從杜公查問官吏,也是半分看不出聯絡。”葉文禮跟在他們一步之後說。葉文禮因為平時深居簡出,少時潛心學業,長大後又勤懇公事,幾乎沒有人認識他,也就沒怎麼掩飾,只是故意蓄了半個月的鬍子來掩飾樣貌。

三個人說著話,看見了一個茶鋪,看上去簡樸卻客人不少,剛剛開門就有一隊客人在等,看裝扮不光有大家的侍女小廝還有普通人家。

幾個人等那群客人走了,趁著櫃檯的小廝補貨的空檔進了鋪子,直接走向了掌櫃的。

“掌櫃的,來兩斤煙燻的茶,不要黑的,要綠的。”葉伯成邊說邊取出了一塊令牌給掌櫃的看了看。

“好嘞,您隨我來,茶在後面。”看起來已近古稀之年的掌櫃的一邊說,一邊把他們往櫃檯後面引。

到了後堂,皇帝直接坐在了中間的椅子上,葉文禮站在了他的後面,葉伯成則是坐在了他的下手,掀開了帷帽。

“見過各位貴客,鄙人田七里。”那掌櫃的深深地向三個人行了一禮,又單獨向葉伯成行了一禮,“見過衛國公。”

“起來吧,也沒什麼事,我們就是路過隨便來看看,近些日子你生意如何,茶賣的可好。”葉伯成與這掌櫃的格外熟悉些,先開口問道。

“還同往日一樣過得去,不過鄙人就是靠著這獨一份的手藝籠絡幾個常客罷了。”田七里彎著腰回答道。

“老翁手藝既然如此獨特,徐府就不曾向您討教,收了你這鋪子,在擴大嗎。”皇帝示意葉文禮給他取一盞來。

田七里笑了笑,回答道:“貴客有所不知,鄙人本是姚州來的,將家鄉旁的手藝與京城的茶餅結合做的,愛喝的人覺得是實在的好喝,可不愛喝的人是覺得簡直糟蹋了東西。也就靠那幾個常來的客人,偶爾有幾個過路的人嚐個鮮,實在也掙不來幾個錢,徐府可看不上這樣的生意。”

皇帝嚐了嚐葉文禮奉上的茶,忍不住皺了皺眉,又將那茶放下了,喝了兩口準備好的清水。

葉伯成看了一眼田七里,向他使了個顏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田七里彎著腰拱了拱手又繼續說:“貴客有所不知,鄙人剛來此地時,也曾受到他家的排擠,只不過他們來回來去又是探查手藝又是打聽價錢,看到鄙人家是如此情況,也就不拿鄙人當回事了。”

“到是了,商不牟利還圖什麼呢,老翁如此手藝到是給個人留下了不被徐家忌憚的餘地,還能在這京城中開這麼久,真是不易啊。”皇帝繼續喝著手裡的那盞清水。

田七里行了個禮,笑著答著是。

葉伯成當著四人的面將一封準備好的信給了田七里,又給了一些封好的錢。田七里則是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封有點微微泛黃的信,推回了葉伯成的錢,說到:“國公爺如此照顧生意已經是鄙人莫大的好處了,實在不應當收您其他的好處了。”

葉伯成點了點頭,將那信展開看了看,起身交給了皇帝,那上面寫的是二月到五月以來與徐府有過往來的官員名冊,皇帝則是有些吃驚的看了田七里一眼。

“貴客有所不知,這鋪子之間,只要有個好名聲,打聽什麼都是極方便的,這鋪子間主家的好處大都進了掌櫃的手裡,那些小廝手裡可沒有多少油水,但因怕責罰都不敢洩露一言。但鄙人只是外鄉來的老頭子,沒幾年活頭了,生意也不好,對誰都沒有威脅,也不願意多嘴多舌,只張了一雙耳朵,一張嘴,有些人就願意同老頭子抱怨幾句,也就聽到了一些事。”

田七里依舊拱著手,彎著腰,不敢抬頭看皇帝。雖然他不知道這人是誰,但能比衛國公高的,也就只有皇家的人了,年紀又不大,就只能是皇帝或者是哪位郡王,世子。

三個人看完了那張名單,又低語了幾句,就起身準備離開茶鋪,葉伯成還是將封好了的錢留在了茶盞後頭,才由掌櫃的領著離開了茶鋪。

皇帝到了路邊,又轉身看了看茶鋪的招牌才又繼續跟著衛國公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