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聘奶奶是王聘十二歲的時候去世的，生了大病，醫院看不好，直接說拉回去吧，在這裡白花錢，回去能吃就給吃點好的。
王聘記得奶奶從醫院回來以後就不能下床了，熬了一個多月，每天看到奶奶那個樣子，她很難受，卻什麼都做不了，那是王聘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無力。
她記得最後幾夜她都守在奶奶床前，她好像知道奶奶沒幾天日子了。
王聘記得那個時候奶奶多難受，全身浮腫，不住搖頭，什麼都說不出來。
王聘記得她奶奶去世的那天，她看到她奶奶看著她，一句話沒說，但眼內帶著的是不捨。
她看到她奶奶全身的浮腫褪去。
那一刻她知道，她以後沒有奶奶了，這世上少了一個疼她，愛她的人。
王聘記得奶奶去世後，守靈三天，她沒吃沒喝，奶奶出殯的那天，她是暈的，是醫生到她家給她推了一支糖，她才能有力氣站起來，去送奶奶最後一程。
王聘在奶奶去世後，改變了性格。
以前的王聘是活潑的，開朗的，奶奶去世後，她變得文靜，少言。
那個時候她會偷偷的一個人去墳地，坐在奶奶的墳前，她會想，是不是她真的克人啊，是不是她真的剋死了她的奶奶？
她的奶奶最愛她，對她最好，所以她最先剋死了奶奶？
不然，家裡若是把她送走了，那奶奶會不會多活幾年？
她不知道，她沒答案。
她只是那段時間每天夜裡都會夢到她的奶奶。
她的奶奶說捨不得她，回來看她，她的奶奶說，聘聘你一定要開心啊，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只要你好好的，奶奶在地下也就放心了。
……
十六年，高一那年，王聘的爺爺去世了，那個時候王聘住校，接到家裡的電話，她騎著車趕了回來。
那一路，王聘腦子是空白的。
她的爺爺啊，是一個很多人都討厭的老頭。
和她奶奶的口碑是剛好相反的。
爺爺性格孤僻，除了偶爾去趕會看大戲，他幾乎不出門，每天就是拿一把掃帚在院子裡掃地，掃啊掃啊，不知道都在掃什麼。
爺爺很討厭有別的孩子來家裡。
每次有誰來找王光，他都黑著臉讓人走，如果不走，他會拿著掃帚趕人。
只在有女孩來找王聘玩的時候，他才不會說什麼。
所以村裡的孩子都很討厭王聘的爺爺。
爺爺會經常和爸爸吵，為什麼吵？
王聘都記得了。
媽媽也不喜歡爺爺。
奶奶去世後，爺爺更加孤僻，更加的少言。
王聘不在家，王聘爺爺幾乎一句話都不說，只有王聘回來，他才會和王聘說話，才會喊王聘去他屋，把他藏了好幾天的吃的拿給王聘，讓王聘吃。
其實這兩年，因為王聘住校，她和爺爺接觸的很少，就算回去了，和爺爺說話的時間也不多。
爺爺很孤獨，很寂寞吧。
除了她，在這個家裡沒人喜歡爺爺的，包括王光。
因為爺爺從未給王光講過故事，也沒背過王光，沒在夜裡用手在牆上給王光做倒影，做狼，做鷹。
沒有在下雨天，拿著雨披去接王光，只接過王聘。
沒有拿著鋤頭去和別人爭吵，拿著鋤頭告訴那些人，你們誰敢說我孫女，誰敢欺負我孫女，我打死你們，我和你們拼命。
王聘的爺爺僅有的一些溫柔和愛，都給了王聘。
王聘回到家，看到棺材內的爺爺，那個時候的爺爺因為一些疾病，已經很瘦很瘦，瘦的不成樣子。
王聘記得奶奶死的時候，村子裡面很多人都哭了。
可爺爺的死的時候，眾人都是面無表情的，沒有人真的為爺爺難過吧，除了她。
爺爺奶奶合葬了。
王聘又坐在了墳前。
她在想，她真的克人啊，爺爺和奶奶一樣，也是被她剋死的吧。
那天王聘默默流淚，她哭了很久，可是不出聲。
第二天王聘回了學校，她覺得家於她來說，好像一下沒有了以前的感覺，好像不親近了。
這些迴盪在王聘的腦海。
想起爺爺奶奶，哪怕已經過了那麼多年，王聘的心還是淡淡的傷。
可是她告訴江戈的是實話啊，她從未說過她媽把她扔了，差點讓她死的話啊。
為什麼江戈會那樣以為？
是她說錯了，還是江戈聽錯了？
“還有，你高中沒畢業，沒參加高考，你父母不讓你考，不供你上學，嫌你花錢，為了你弟弟讀書，他們毀了你。”
江戈繼續說著。
王聘看著江戈，她說的嗎？
她為什麼沒高考，是因為申鵬啊，是申鵬和申鵬的父母，還有那兩個小、流、氓害了她。
父母因為她遭受了多少，賠錢，被人堵著門罵，她媽被申鵬的媽媽推傷。
她弟弟為了給她出氣，差點被打廢。
她後來離開家出門工作，家人為了替她報仇，還坐了牢。
他們還要怎樣對她好啊。
她只是告訴江戈，因為一些事，她沒有高考，沒上成大學，她沒告訴江戈具體原因，但她說過，她父母說了，只要她上學，砸鍋賣鐵都供她的。
王光說，只要姐姐讀書，他哪怕不念書了，去賺錢，都供姐姐的。
這些才是她告訴江戈的，為什麼在江戈的嘴裡被曲解成了那樣？
“你雖然沒告訴我，你具體因為啥不念了，但一想就明白了，你是女孩，家裡對你不看重，你家重男輕女，不供你，供你弟弟唄，讓你輟學去賺錢，好供你弟弟讀書，沒他們這樣做父母的，他們害了你。”
江戈看懂了王聘的眼神，是，王聘沒有親口說，但他有正常的思維推導能力，他能猜出來。
“還有，你父母給你說的那些親事，為了錢讓你嫁給那死了媳婦的人，你那個時候才多大？他們賣閨女，他們這樣對你，我憑啥還要對他們好啊，我沒找他們算賬就不錯了。”
江戈說著咬牙。
“我沒有說過，江戈，我從未這樣說過。”
王聘看著江戈。
“你是沒說過，可你說過你們村裡誰誰誰是這樣的，還說你高中的時候，就很多人去你家提親，不讓你讀書了，讓你嫁人，你不高考，就是因為你爸媽就讓你嫁人，你不答應，他們就打你、罵你。你又長的好看，你父母要更高的彩禮，不管啥人家，只要給錢，就讓你嫁過去。”
江戈點頭，是，王聘是沒親口說，但是王聘側面說了啊，王聘是不好親口告訴他，她父母的那些做法，但他懂，所以這些年他是真心的心疼王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