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段沁告訴海氏,夜裡怕是有兇險。想讓海氏暫時別回段國公府,先避上一避。
但海氏卻執意要回國公府。
她覺得自己身邊少說也有十來個有身手的婆子僕婦,若是這樣都保不了她,那以後去哪兒?
反倒是如今得了先機,不如做下佈置,看看究竟是什麼牛鬼蛇神?
段沁勸不住海氏,只好從王府裡挑了兩個力氣大,身手好的人,跟著海氏回府。
甚至還跟杜神醫討了些使用方便的迷香和解藥。
到了夜裡海氏暗中叮囑了眾人,表面上看著一切如常,實則是外鬆內緊,早就在各處嚴陣以待。
果然到了夜裡,就有黑衣人闖入院中,直奔海氏臥房,舉劍便刺。
海氏她們沒想到的是,這位刺客竟然是兇名遠揚的江洋大盜。
吳蠍子這種身手,國公府的高牆大院的確是攔不住他。
只是國公府這種高門裡宅院眾多,護院家丁足有上百個,如果不知道地形和主位,吳蠍子就算能摸進來,也很容易被發現。
折騰一番,又得不著好處,還容易漏了行藏。
但這遭有了周舅爺帶路,那又不一樣了。
海氏長年不在府裡住,她留下來的看院子的雖然十來個,但也是深居簡出,不問外事的。
周姨娘可不就越發的得勢,大為洋洋得意,覺得自己牛氣得很,能將正房夫人給擠走。
周姨娘是府裡的家生子,可以說她就是在國公府里長大的。
家裡的親戚們都在府裡各處做事,認真論起來,哪裡的牆頭少塊磚,哪裡的角落裡有個洞,都是一清二楚。
周姨娘的兄弟周舅爺,仗著母親和妹子的勢,那也是沒少進國公府。
外院自然不必說,就算是內院,他也不是沒偷著進來過。
這次得了指派,叫他領著這位姓吳的好漢去國公府裡殺人,他雖然不敢打打殺殺,可是帶個路還不是小菜一碟?
吳蠍子從窗子裡跳進來,就遇上了拿著棍棒的六個人。
但吳蠍子那兇名不是白來的,對上這六個人,他也是穩佔上風。
如果不是有人見機行事,使出了杜神醫給的迷香,將吳蠍子迷得東倒西歪,戰力大打折扣,只怕這一晚,就算海氏沒事,她手下的這些人,也得摺進去好幾個。
幸好,有了這迷香,她手下的人,雖然也受了點傷,好在都不重,該治的治,該養的養就是。
海氏坐在椅上,一手撫著胸口,蒼白著臉,目光卻如刀子一般,直視著二十步開外的段國公。
“國公爺,先前答應的和離書,也該寫了吧?”
當著各房的人,段國公的老臉又如何能掛得住?
“海氏,你可莫要後悔!”
這婦人嫁入段家,只生了一女,還下落不明,此後二十年,就再沒生下一兒半女,不賢不慈,要不是看在海家的面兒上,他早就該休了海氏了!
海氏微微一笑,“後不後悔的且不論,先保命要緊。”
各房人面上表情各異。
海氏若真的和離,海氏那豐富的嫁妝,段家人可就一分也沾不著了!
段國公瞪著海氏,氣息微粗,胸口起伏,顯然是被氣得狠了。
若不是當著這麼多人,而且海氏身邊這些人也都不是善茬,段國公沒準就要動起手來。
然而今夜這件事,若是不答應海氏,恐怕不能善了。
吳蠍子這種兇名在外的大盜在他府裡被活捉,傳出去他段家的顏面何在?
“哼!來人,取紙筆來!”
海氏這邊的下人把早就準備好的紙筆送上,段國公冷哼了聲。
這婆娘簡直是失心瘋了,一把年紀都快要入土了,居然還想和離!
她父母皆已過世,燕城海家裡倒是有她親弟弟,可那親弟弟也早就成家,兒孫滿堂的,她回去誰能容得下她?
段國公心裡這般想著,倒是解氣了不少,等寫好便將筆一擲。
“拿去吧!”
僕婦們將托盤送到海氏面前,海氏還是蒼白著臉,將那托盤上的和離書拿起。
一目十行看完,心裡這才算是定了下來。
她嫁進這段國公府裡二十多年,如今總算是解脫了。
再也不用看著段國公擺出一副自命不凡的架子,不用看他那些姬妾們花招百出的小心思,不必強忍著噁心聽庶子庶女們一口一個母親地叫著。
哪怕早就刻意給臉上搽了些粉,讓整個人看上去還是驚魂未定,這會兒也不由得露出喜色來。
段國公瞧得清楚,他又冷哼一聲,霍然轉身。
吩咐跟著他來的下人們,“去把那兩個人抬走!”
他都這般大度寫了和離書了,這兩個人自然也就由他來處置了。
回頭府裡的下人們也得好生敲打,千萬莫要走漏了風聲。
段國公看著下人去抬人,又看向各房的主事人。
“都回吧!府裡的事,不要往外頭亂說!”
各房主僕,“……”
不是,這麼大的動靜,您老人家還想著瞞著呢?
這能行嗎?
此時海氏卻是站起身來。
“國公爺,這兩個入室行刺,已經觸犯國法,國公爺難道還想私下裡處置嗎?”
段國公勃然大怒。
“海氏,你莫要得理不饒人!”
要不是為了遮下此事,他能那般爽快地寫和離書?
海氏固然可以不盡主母的責任,可他不寫和離書,海氏想走也走不了。
海氏站起身來,旁邊的婆子們趕忙上前扶著。
一副自家夫人已經被今夜的刺殺給嚇壞了的模樣。
“段國公,可是在捉拿住這兩個刺客時,妾身已經派人去京師府衙門報信了。”
“想來,衙門的公差,很快就到。”
段國公這會兒簡直氣得要冒煙。
他抬起一手指著海氏,“你!你這賤人!”
這賤人竟然先斬後奏,已經派人去了衙門!
那又擺出逼著他寫和離書的架勢?
段國公還要再罵,身後已經有人惶急跑來。
“老爺!老爺!京師府衙門派了一隊衙差,說是來緝拿吳蠍子及其同夥的!”
段國公面似玄壇,“將這兩個人抬出去,給他們!”
他現下倒是慶幸,段湛這蠢東西,已經將姓周的那傢伙給打得只剩下一口氣了。
只要姓周的沒有口供,那吳蠍子為圖錢財闖入國公府,倒也還不算太過難聽。
但要想讓京城府衙門將段國公府儘量摘出去,怕是又得搭進去許多人情和財物了。